1. 引言

1.1. 研究背景与目的

世界文化产业蓬勃发展，影视业发展也愈发兴盛，影视剧、电影的引进愈发成为各国间文化交流的不可或缺的方式，也是人们了解文化多样性必不可少的手段，这直接促成字幕翻译成为当今世界一种重要的翻译活动。字幕的翻译研究在海内外并非一个崭新课题，但从显意识和潜意识的动态互动角度分析字幕翻译确实凤毛麟角。

翻译作为一门超学科，其学科界限较为模糊，心理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类心理现象及在其影响下人类精神、行为活动的科学，而翻译又恰恰是一种十分复杂的人类活动，结合心理学的显意识和潜意识知识，从翻译活动切入，探究译者翻译过程中的心理活动，通过翻译与心理学的跨界组合，对翻译和心理学的研究起到丰富的作用。

1.2.《神探夏洛克》简介

《神探夏洛克》改编自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该剧围绕智商超群的毒舌侦探——夏洛克、勇敢忠诚的退役军人助手——华生展开，他们携手成功破解一桩桩离奇案件，人物的拉扯与纠葛、正义与邪恶的交锋让剧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2. 字幕翻译

2.1. 字幕翻译概述

字幕翻译不同于其他翻译，字幕翻译是特殊的翻译，试听翻译教授豪尔赫·迪亚兹–辛塔斯(Jorge Diaz-Cintas)表示，字幕翻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话语、图像和字幕[1]，字幕翻译尤其注重字音画的衔接，并保持字幕、声音、图画三位一体同步协调。

字幕翻译是受约束的翻译——时空限制，首先是字幕显示时间短，一般不超过4秒[2]，其次为不影响观影效果，字幕放置位置较低，字数要求不宜过长[3]；此外，影视作品受众广，影视语言比较通俗，偏口语化，所以字幕翻译在输送信息，还原风格时，要顾及目标语观众，关注字幕翻译是否符合目标观众的语言、文化审美，译文通俗地道、流畅自然，减轻观众阅读负担，打造良好观影体验啊。

2.2. 字幕翻译中的“显化”

随时代发展趋势，字幕翻译开始以娱乐化、个性化的风格“显身”。为实现影视的娱乐作用，译者大胆使用替换、简化、添加、删除、借用等方法，对字幕进行娱乐性改写，源语、目的语的流行语、俗语、诗词、标记性语言成为改写的主要对象[4]。数字技术、字幕镶嵌技术的革新，字幕在颜色选择、字体设计、位置设置上呈现多样化特点，与情景配合更紧密、视觉美感效果更佳。

2.3. 字幕翻译中的“潜化”

“潜化”即字幕隐形，豪尔赫·迪亚兹–辛塔斯教授曾指出，作为一种辅助性翻译，字幕翻译要避免本末倒置、喧宾夺主，争夺、分散观众的视听注意力[1]，应尽量“潜化”或“隐形”，缩减式译法是字幕隐身的常见译法；根据相关性原则，豪尔赫·迪亚兹–辛塔斯提出英语词句层面，动词短语与句子的缩合、重组[1]，李运兴也总结出删除、浓缩、压缩性或简化意译的三种字幕缩减法[3]。

3. 意识

3.1. 意识的划分

意识的分类方式五花八门，比如，依据人的自觉程度差异，区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将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浮出水面的是意识，也作显意识，水面是前意识，水面之下的隐藏部分为潜意识；前意识介于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充当检查员[5]。思维科学教授刘奎林，将意识系统划分为三个层次：显意识层次(社会属性)、潜意识层次(社会属性和生物属性)、下意识层次(生物属性)[6]；意识还可以细分为焦点意识、下意识、显意识、前意识、潜意识、非意识等；文章着重讨论的是意识 = 显意识 + 潜意识。

3.2. 显意识

显意识可以理解成主体可觉察到，并能加以控制的意识，如此刻的想法、情绪、欲望等，显意识也是主体受教育的结果，包括语言、文字、逻辑、道德等。显意识通过感官对客观世界做出反应，具有鉴别、选择、分析、推理的能力[7]，主观上是能决定、支配个体行为的意识，让行动更具目的性。比如，上课时间，个体认真关注老师讲的知识点，并做相应笔记，课后会有计划进行复习或背诵。

3.3. 潜意识

潜意识负责人脑绝大部分思维活动，但却很少为人所直接观测到。潜意识储存着主体的所有记忆、经验，包括主体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喜所悲等。心理学界将潜意识分为三类：底层潜意识，包括人的各种生理本能、冲动欲望、一些被压抑的、主体不愿回忆或不文明的意识；高层潜意识，灵感、顿悟等创造性思维；中层潜意识，主体通过回忆、思考便可以调动的意识材料[8]，比如，翻译策略有哪些？许渊冲的“三美”指的是？

除先天本能部分之外，潜意识大部分由后天显意识演化而来，主要指主体通过学习，获得实践经验，积累各种文化知识等，如翻译、语言文化知识。这些后天所得，原以显化状态存在，但经主体反复践行，或缺乏刺激，未加利用，便渐渐沉寂而存在于意识深处，转化为潜意识[9]。

3.4. 显意识与潜意识的关系

3.4.1. 协同合作

心理学研究表明，人脑思维包括显意识和潜意识，主体思维活动由受控(显意识)和自动(潜意识)两种思维系统控制，两种系统协作运转，共同指导主体的活动[10]。

比如，舞蹈演员上台表演，能伴着音乐起舞，跟着节奏卡点，舞技高超的同时，还注意表情管理。究其原因，舞蹈演员对动作的反复苦练、与音乐的重复配合，本需要显意识控制的行为，经强化训练成为惯性思维模式，潜意识后来居上，占据主导地位，帮助主体处理大量信息，而无需过多的意识参与，所以当音乐响起，身体得到激活，随之起舞，进而主体有更多的精力放在表情管理上。

3.4.2. 相互转化

德国心理学家赫尔巴特曾表示，显意识和潜意识能跨域意识阈限，实现相互转化。现代心理学、脑科学实验表明，人的理性认识过程是显意识–潜意识–显意识，显意识与潜意识是相互作用、对立统一的[11]。在探讨人类认识深化的问题上，学者王延华根据前人研究表示，除了生物潜意识外，由显化潜，由潜到显构成人类完整的思维链条，人的认识得以深化，正是得益于思维链条的不断循环[12]。

显意识转化为潜意识的两种形式：一、显意识主导下，对某一活动或行为进行反复刺激，从而转化为潜意识主导的活动或行为，可简单理解为，从笨手笨脚到熟能生巧。二、除生理潜意识外，潜意识内容大多源自显意识信息，是显层面信息资料、知识经验的积淀[13]。显意识下，个体与客观世界互动，接受到丰厚的显意识信息(知识信息、实践经验)，由于久经不用、或是缺少刺激，而尘封为潜意识，当刺激再现时，又得以重新调动，复归为显意识。比如，江水和明月让人想到《春江花月夜》中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综上，显意识和潜意识相互合作、协作运转以控制主体行为活动；除先天潜意识之外，大部分潜意识由后天显意识演化而来；显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存在双向互动、彼此转换的动态关系。

4. 字幕翻译中的显潜动态互动

4.1. 显潜协作指导字幕翻译

显意识和潜意识通力合作，共同协助翻译进行。就译员翻译、码字幕来说，初期，新手阅读速度、翻译效率有待提高，而经长期实践，译员在阅读、翻译效率上大有提升。初期，新手因不熟悉键盘和流程，会盯着字母拼写，码字效率不高，而长期操练之后，打字愈发神速，无需显意识多加关注，甚至不必看着键盘，也能准确码出文字，实现潜意识控制打字，显意识关注所思所想，斟酌译文。

此外，外界源源不断地向主体输入信息，但其注意力有限，无法同时对各类感官的信息输入加以关注，此时潜意识便派上用场[10]。专注于阅读、翻译、码字的译员，并未过多关注周围的嘈杂、自身的姿势、椅子的触感、他人的动向、对某人某事的想法，这其实是潜意识发挥作用，帮助过滤其他无关信息，主体能更好集中、免受其他信息的干扰。

4.2. 字幕翻译中的显潜互化

字幕翻译受到语言、文化、政治、翻译主体等多重因素制约，语言、文化审美差异化在翻译中最为常见，显潜互动作用下，有限的时空内，字幕工作者更好权衡“显化”(改写)或“潜化”(隐形)审美差异。

4.2.1. 语言审美关照

影视语言句法简单，环环相扣的复杂套句并不常用，有简洁、通俗、偏口语化的特点[14]。源语和目的语在语言使用习惯上也截然不同，比如包括禁忌语、脏话、附有感情的感叹词等标记性言语[1]，有时影视语言还会并利用一些文字幽默，比如双关、押韵等，展现影视的幽默表征作用，达到娱乐观众、助力情节发展的目的[15]。

Table 1.Marked speech

表1.标记性言语

分析：“for God’s sakes”和“bloody”见表1，是英语中带有感情色彩语气词，通常用以传达感叹、不满情绪的特殊标记言语，时而具有一定攻击性，字面意思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和“血淋淋的”，无具体涵义，但通常与情景、人物紧密相关；无论是对其进行改写(显化)，还是隐身(潜化)，需要字幕翻译者根据语境、人物风格、读者期待、进行权衡和考量。

在显意识主导下，激活潜意识记忆信息——词汇概念、字幕翻译策略、方法等，并反馈给显意识。字幕翻译受时空限制，常常对原文进行改写、省略、删除，所以表格中6“bloody”直接删去。但词句简化、删减不是随意为之，须依据相关性原则，如情景、人物、受众等，表1中的1采取用了改译，将源语的god上帝置换为汉语中的“老天爷”以达到与源语相似的效果，又适应了目的语受众的文化背景，表1中的2、3、4、5、7为配合语境、人物风格选择了创造性的翻译，特别是5，将 bloody译为脏话“真他妈”，符合画面中军官的人物特点，对应了角色的语言风格，传达出人物的暴躁。

翻译过程中，译者对“显化”和“潜化”方法的权衡、翻译知识的选用、情景、人物风格的考量，是显意识主导下，主体对潜意识知识信息的激活，实现显潜的互相转化。

Table 2.Pun

表2.双关

分析：表2中出现的双关是一种常见修辞，巧妙借助语义和语音相似性，让词句同时涉及两层涵义。显意识主导下，回忆、调动意识材料，cereal killer为麦片杀手，但结合语境，还有另一重意义——cereal killer麦片杀手，与serial killer连环杀手同音，是反派人物借广告之口，以幽默方式坦白自己的恶行；Catch you later包含双重涵义，“再见”和“之后抓你”，No, you won’t回复也使用了一语双关，“不见”和“没门”，配合情景，主角和反派以幽默语气，彼此挑衅，推动后续情节发展。

受显意识支配，根据预设相关目标——情景、受众体验、人物风格、字幕同步性原则，对潜意识信息进行筛选，潜意识帮助过滤大量无关信息，将有用刺激传输给显意识，可行方法有直译、解释法。此处台词密度小，加括号予以解释，不影响画音字同步，观众体验效果更佳。

显意识考量和筛选下，译者选择解释法。配合上影视音画，解释法的运用，显化言语的双重涵义，语言生动有趣、诙谐讥讽；观众体会英式幽默的同时，还衬托出反派的狂妄邪恶，激发观众愤概。此外，四字成语的使用“追根究底、五内如焚、心如刀绞”，一方面，符合语境和汉语语言习惯，可读性强；另一方面，四字格言简意赅，正好迎合字幕制作。翻译知识、四字成语的习得和利用，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主体通过后天积累、积淀的结果，当主体受到一定的刺激，便通过回忆、思考来调动和激活相关潜意识知识。

4.2.2. 文化审美关照

奈达认为文化涉及生态、宗教、物质、社会历史、语言、饮食等方面[16]。各民族专属的习语、俗语、俚语等文化负载词，成为其独特的民族标识。源语使用的一些文化专有词汇，在译入语中很难找到对应词，盲目生搬硬套会导致译文缺乏可读性，让目标语受众不知所云。而针对有关问题，奈达认为译文是否有效，不能盲目地简单停留在词汇、语法、修辞的比较上，而该权衡受众对译本理解与欣赏[17]。

Table 3.Idioms

表3.习语

分析：表3中的1“The grit on the lens, the fly in the oinment”，在显意识支配下的逐字对应为“镜头上有沙砾，药膏里有苍蝇”，后半句“fly in the oinment”是俚语，涵义是美中不足；根据后半句提示，对前半句“The grit on the lens”进行处理。主体清楚意识到启动刺激，并根据刺激调动脑中的近似记忆，潜意识得到激活，反馈成为显意识：人无完人、瑕不掩瑜、白玉微瑕……。显控制下，源语与目的语并非等值对应，而处于相似对应状态，译者采取改译和替换，对源语进行改写，文化审美上向受众所知悉词汇靠近。潜意识得以跨域意识阈限，摇身一变，复位成显意识，主体随后根据相关性原则加以选择、组合，形成译文。

阈值是区分主体能否觉察到启动刺激，即发生在感知之内还是其外[13]；由“美中不足”激活相关概念，表明主体明确启动刺激，并作出反应，是一种阈上启动。比如，唱出带有“是谁……”的歌：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主体有多种选择，若电视在放《西游记》时，主体想到可能是“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分析：2显意识指导下对“Fort Knox”(见表3)进行搜索，属于英文习语的as safe as Fort Knox，指存放黄金的美国军事基地——诺克斯堡。此处运用借代，借诺克斯堡，代指安全、稳固，而目的语文化中，并无对应文化，处于零对应。

显意识发出指令，激活沉寂为潜意识的翻译知识，甄选有用信息传输给显意识：归化、异化的翻译策略；直译、音译、替换的方法；文化补偿、文内补偿、替换补偿的补偿策略；潜意识进而复归为显意识。由显意识主导，考虑受众的审美差异，社会文化语境、读者体验，进行甄选、分析，最终敲定为归化，对其进行隐形，注重传达涵义，译为“牢靠”。

分析：3英文习语“lucky escape”(见表3)，有逃过一劫、侥幸逃脱之意，但译为“是祸躲不过”，给人错译之感，虽与字面之意不符，但与情境相匹，还强化夏洛克毒舌幽默的人物特点，这是译者发挥了创造性思维，有意改写。

在饱和的知识经验基础上，主体利用显意识思维，思考或关注问题时，暗示性转入潜意识，显意识激励，调动潜意识，潜意识探索，显潜信息的互换，加上外部信息输入，主体大脑信息配置、比例发生改变，便产生直觉、顿悟、灵感等创造性思维[13]。创造性思维发生于潜意识层面，但离不开显意识的通力协作，是显和潜交融碰撞、交互作用的结果。若保留字面意思“逃过一劫”，与情景相背，比较突兀，导致前后不连贯，不利于观众理解，而译文调和这种矛盾。

Table 4.Allusion

表4.典故

分析：“Kamikaze”运用了历史典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军难抵美军，为扭转战局，日本派出神风特别攻击队Kamikaze，对美军开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毁式袭击。此处用“Kamikaze”形容司机犯罪方式的疯狂。

显意识控制下，主体受到刺激，产生反应，启动、调动潜意识中储存的翻译策略和方法，根据预设目标，结合语境、字幕简洁、通俗易懂的特点，译者选择归化策略，对Kamikaze隐身，着重源语内涵的传达，译为“自毁式谋杀”，有利于减轻观众阅读负担，在有限时间内，以较小的认知努力，获得最佳的观影体验。名词“spree”放纵、狂欢，在目的语转译为动词“沉迷”，这是显意识指导下根据中西语言差异知识，进行的词性转换。

5. 结语

字幕翻译活动的顺利开展，离不开显意识和潜意识的通力合作，显潜协作，共同指导主体活动。

翻译知识经验的积淀，本身是在显意识主导下，主体与客观世界互动时，获得的显意识信息，后因缺乏刺激，经久未用，便沉下意识阈限，演化为潜意识；而当刺激再现时，又再次得到启动，反馈为显意识。

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词汇知识、翻译经验、中西语言文化差异知识的调动，使潜意识得以跃升成为显意识；又经显意识的考量，分析、选择合适的翻译方法、策略、技巧对审美差异进行“显化”和“潜化”，进而呈现译文。

字幕翻译过程便是显意识和潜意识相互协作、动态互动的结果，显潜交互作用，引导主体进行翻译决策，其思维活动经历由显化潜，由潜归显，实现了思维链条的完整运作。

致 谢

论文的选题、框架的构建完成离不开西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副院长涂超和副教授熊婷婷导师的指导，感谢他们的细心指导；也感谢学院其他老师们的教育和教导。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