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在实际应用中,力学系统的Lagrange函数不仅高度非线性,常常还具有高度复杂性,奇异Lagrange函数即是其中一种。奇异Lagrange函数指对广义速度
的二阶偏导的Hesse矩阵是退化的,故导致由Lagrange系统过渡到Hamilton系统时会出现广义动量
之间的约束条件,进而成为约束Hamilton系统。
目前对奇异力学系统的研究,已取得大量成果,尤其针对约束Hamilton系统,Dirac-Bergmann算法理论已相当成熟,并且其对称性与守恒量研究已解决量子化的许多问题。通过引入Lagrange乘子,Hamilton正则方程得以修正,再进一步以共轭变量的关系反推出奇异力学系统的部分解[1]。而对于一般非量子的奇异力学系统,目前仍少有人探究,以至于系统的大部分区域长期处在未知状态。
本文基于奇异力学系统的本身进行研究,不回避任何奇异性质,旨在将其所具有的微妙特性呈现出来。在讨论奇异Hesse矩阵时,只考虑自治系统的Lagrange函数,这样能更方便去处理Hesse矩阵本身,而略去无关项;在研究作用量的二阶变分时,则考虑非自治系统,因为这样更具有普适性。文中凡涉及指标i,j的,取值皆分别是
,且推导使用Einstein求和约定。
2. 奇异Hesse矩阵与解的关系
奇异力学系统中的Hesse矩阵对于方程而言具有深刻的数学意义,传统的求解方式是“间接”地通过共轭变量的关系进行的,然而只能求解出部分的广义速度,是“局部”求解。这里将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全局考虑,进行“整体”求解而非局部。
设M为正规Lagrange系统的位形空间流形,且
,则Lagrange函数
,是速度相空间TM上的实值函数,即
,且
。流形M上有由局部坐标系
诱导出的切坐标系,我们任取切丛TM上的一个切坐标系
,其中
为切映射。在此切坐标系上即可将Euler-Lagrange方程的二阶常微分形式展开为2n个一阶常微分方程:
(2.1)
此方程组同时在TM上定义了Lagrange向量场。现对
进行展开,有:
(2.2)
从而得到方程组的矩阵形式:
(2.3)
记等号左侧第一个矩阵(含方块矩阵
)为A,将A移项,可得到方程的以下形式:
(2.4)
其中
,
,
,由于
,故方程最终化为求解
即广义加速度的问题。可见,矩阵A的行列式就等于矩阵块
的行列式,即
,若
,则(2.4)式成立,那么所定义的Lagrange向量场在切坐标系下的表达式是存在的。记Hesse矩阵
为
,那么我们所研究的奇异力学系统即是
的情况,也就是A不可逆,故(2.4)式不成立。
由(2.4)式转为微分方程形式:
(2.5)
由(2.2)式可得:
(2.6)
将(2.5)式变形后代入上式,有:
(2.7)
则(2.7)式证明了(2.5)式恒成立,且Euler-Lagrange方程无论力学系统是否奇异都是存在的,无关乎
是否可逆。(2.5)式既然恒成立,那么应该是有解而非“无解”的,但局限于理论而不可常规求解。所以,Hesse矩阵的奇异性与解的存在性无必然联系。我们可立足于奇异力学系统的本身,不必借助与约束Hamilton系统中的共轭关系进行间接求解,而从系统自身条件去直接求解。
3. 奇异Hesse矩阵的广义逆求解
考虑(2.5)式中
的量纲组成,其中
是所谓“广义力”,与广义动量随时间变化率的量纲相同,具有向量性质;而
则是一个线性变换所表示的二阶混合矩阵,
为广义速度,同样具有向量性质,那么
则是向量的数乘,仍为向量。所以
为向量之间运算,结果仍为一向量,记作K。同理,(2.5)式中
是向量的数乘,仍为向量。由于等号两边量纲一致,故可将(2.5)式看为一个线性方程组,即
,
则是一个线性映射的表示矩阵,
为一列向量。
由于奇异力学系统的
不满秩,现假设矩阵的第
列到第
列的列向量(含第
、
列)共有s列,是与第
列的列向量是线性相关的,即
,
,因此从第
列到第
列共s列的列向量都可由第
列线性表示。
(3.1)
将上式写成列向量组的形式,有:
(3.2)
其中
的每个元素
,则可对矩阵进行初等行、列变换,记为
,从而得到
的行最简型,将这样的行最简型记为:
(3.3)
根据(3.3)式可看出,
,又因
为列向量组的最大线性无关组(
表示去掉这些列),那么(3.2)式中的列向量都可以由这个最大线性无关组表示:
(3.4)
其中
即为关于最大线性无关组的系数,有:
(3.5)
进而可写出增广矩阵,将上述初等行、列变换
操作在
上,得到系数
的线性方程组,从而解出未知系数。
由此,矩阵
可进一步写成:
(3.6)
将(3.6)式中等号右侧第一个矩阵记为G,是一个
矩阵,此时
;将等号右侧第二个矩阵记为P,是一个
矩阵,则有
,且
。当然
的满秩分解并不唯一,只要存在r阶可逆矩阵T,满足
,
即可获得新的满秩分解关系式[2]。
这一过程说明奇异Hesse矩阵
的等价标准型是存在的,且与普通矩阵一样,可写成分块矩阵:
(3.7)
其中B、D是可逆矩阵,
为r阶
矩阵。
基于上述结果,我们可运用Moore-Penrose广义逆矩阵理论,寻找
的广义逆
。已知
为r阶
实矩阵,则一定存在
的实矩阵
且满足四条Penrose方程或
与
这两个条件。根据
这一满秩分解,那么广义逆:
(3.8)
所以针对
这一线性方程组,需考虑其是否有解。
由于
,故由
作为列向量组所张成的子空间为
,且
。从几何角度看,如果方程有解,则向量K可由向量组
来线性表示,
为适配的系数,即
;若方程无解,则
。
这里并不能预知向量
与
之间的关系,更不能直接断定其在
中。现需将K投影到
这一列空间上,得到向量p。因为
,故
,再按照一般情况,定义从p指向K的向量
,则
,有:
(3.9)
已知
是非满秩的,故取其广义逆,有:
(3.10)
那么
(3.11)
这样便得到所要的投影矩阵为
,由于
,同时
,则印证了
,所以:
(3.12)
即表明K与p共线或平行,又
,则
,所以方程
有解!至此可得出奇异力学系统的方程(2.5)式在广义逆的描述下是有解的。
如此就得到
是方程的特解,则在
处有
,故
(3.13)
又
,所以
(3.14)
因为K、
,则有:
(3.15)
设Y是齐次方程
的解,即对任意K,有:
(3.16)
即有
,所以有
的正交补
;
的正交补
,从而得到
,即
,方程的通解可写成:
(3.17)
进而有
的范数平方
,所以
为方程的最小范数解,可进一步将其展开为:
(3.18)
以上即为奇异力学系统利用奇异Hesse矩阵的广义逆来求解的过程,在一般性解法无法实现时,广义逆求解是精确而非近似的。
4. 奇异力学系统的邻域行为
观察流形M上的切丛TM,并考虑Lagrange形式的1-形式
与2-形式
,直接使用Legendre变换的拉回计算可从辛势
及辛形式
得到。
由
,有:
(4.1)
由
,有:
(4.2)
可知
是一个
的反对称矩阵
(4.3)
其中矩阵块
只存在反对称部分。从矩阵形式可见,
的行列式是否为0同样取决于方块矩阵
即Hesse矩阵的行列式。
所以在奇异力学系统中,Lagrange形式从2-形式退化到1-形式,最后仅存在1-形式。广义速度
的外微分
与广义坐标
的外微分
之间的体积形式是奇异的,故无法张成
的形式。因此纤维导数
是不可逆的,即在任意的邻域上,切丛TM与余切丛
之间不是微分同胚的。在此几何情况下,从约束Hamilton系统反解奇异力学系统并非精准。
同时,从TM出发,将丛映射
看作是流形间的映射,从而在TM上引入曲线J,与M上的曲线
所对应,即若J为TM上的切向量场X的积分曲线,则
是M上的测地线[3]。这里的切向量场X是二阶系统,
,切映射
,由于
是不满秩的,即有部分切向量场X是满足
(TM上的切向量场),另一部分则不满足。然而测地线是处于一阶系统的描述,所以奇异力学系统积分曲线的所对应的测地线仍是存在的。
测地线的几何性质不能直接从存在性得知,因为奇异力学系统所在的位形空间流形M与之适配的度量仍未获得,故仍需借助正规Lagrange系统进行研究。在M上适配Riemann度量
,
是一个
的对称正定矩阵,则形成n维Riemann流形(M, g)。选定M中处于同一坐标卡
中的两个点P1、P2,此时U与
中的开集微分同胚,
为同胚映射,则
,
,有:
(4.4)
则
(4.5)
进一步有
(4.6)
在奇异力学系统下,进一步得到:
(4.7)
即当
时,判定Lagrange函数是奇异的,因为
的部分已退化掉。将(4.7)式的奇异Lagrange函数改用
表示,适配的度量用
表示,指标i和j仍然都保留,使用
进行约束,则有:
,
,
(4.8)
将
展开后,有:
(4.9)
其中
为Lame系数,可见
是一个对角阵,
。所以,奇异力学系统的切空间由
的梯度张成,只沿着变化率的最大方向延展。这里的
可看成是Euclid度量,即奇异力学系统的度量与正规Lagrange系统的度量仅相差一个
。但我们并不把
看作是一个乘积度量,因为整个位形空间流形M并不改变,只是Riemann流形改为(M,
),
显然是一个新的Riemann度量,形式上却更加简单。由于
又可认为是一个线性变换,所以
保持了切空间的夹角不变,故奇异力学系统的度量
是关于正规Lagrange系统度量g的共形变换。
由测地线方程
,
,联立(3.18)式与(4.8)式,再令
,可得奇异力学系统下的Christoffel符号:
(4.10)
在没有给定的前提条件下,我们不能判断(4.10)式是否为0,需对带负号的Christoffel符号自身进行展开,有:
(4.11)
因此,在
所适配的度量下,分成两种情况,有:
1) 若
时,即在完整基下,
当
时,由于
,所以
(4.12)
也就是在完整基下,测地线
在邻域
上表现为一条直线段的形态,即法坐标系存在于邻域U中的P点上。
当
时,有:
(4.13)
所以得出以下结果:
(4.14)
即在邻域U上,测地线
仍然是曲线状态。
2) 若
,即在非完整基下,则Christoffel符号转化为形式Christoffel符号。
当
时,有:
(4.15)
其中
为弧长参数的第k个方向的分量,故
(4.16)
即测地线
在邻域U上呈现出曲线形态。
当
时,有:
(4.17)
所以有:
(4.18)
此时已转化为Euclid空间,在邻域U上,测地线
表现为一条直线段,即法坐标系存在于U中的P点上。
所以,奇异力学系统在邻域中的行为,从不同的坐标基上观察会有不同结果。当
时,在完整基上观察,系统的积分曲线J所对应的测地线是一条直线段;而从非完整基上观察,则仍是曲线形态。当
时,完整基上的测地线是曲线,而在非完整基下则是呈现出直线形态。
从奇异力学系统的积分曲线本身上看,流形M上的完整基空间记为F,非完整基空间记为Z,则二者互为正交补,即
。当积分曲线J所对应的测地线的曲率出现在一个空间中时,则另一个空间中的曲率为零,曲率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空间中。可见,奇异力学系统测地线的邻域行为,对基底所在的空间具有“选择性”。这是由度量
是否是单位的所决定,可单位化则出现非完整基的现象,不可单位化则出现完整基的现象。
以物理学的意义而言,系统的上述邻域行为,体现了选用不同坐标对运动进行观察,则所观察运动的情形是分段而非连续的,总体上是加速运动与匀速运动的组合。
5. 奇异力学系统的极值特性
设奇异力学系统的作用量为
,由泛函取极值需推出变分
,但在极值函数或极值曲线上,泛函并不一定能取得极值[4]。对任意
,
,在
处有一阶变分
(5.1)
以及二阶变分
(5.2)
其中
;
;
。
泛函取极值的必要条件是二阶变分
,由于奇异力学系统的
退化,但
仍是非负定,仍符合Legendre-Hadamard条件,即使是非严格的。如此(5.2)式便退化为:
(5.3)
那么评估数量级的对象只剩下
与
两项。假设在
点考虑
导数的平方积分为1,与普通情况一样,构造函数
,当
,。取
,
,则有:
(5.4)
其中,
,所以
取决于
的数量级,即:
(5.5)
因此奇异力学系统作用量的极值必要条件与正规Lagrange系统是不一样的,从而Jacobi算子随之退化为:
(5.6)
故Jacobi方程不再是关于
的微分方程,而是代数方程:
,
(5.7)
当
时,
,(5.7)式恒成立,Jacobi场处处存在,填满整个空间;当
时,
,故Jacobi场是平凡的。
考虑非平凡的Jacobi场,则:
,
(5.8)
然而由Euler-Lagrange方程
,得到:
(5.9)
所以(5.8)式可由Euler-Lagrange方程推导而来,即(5.8)式恒成立,证明奇异力学系统中的Jacobi场在解空间的每一点中都有定义。
若
是沿
的一个Jacobi场,则
,表明奇异力学系统的泛函极值的Jacobi方程仍然成立,即泛函极值依然存在。一般而言,沿测地线
的Jacobi场是由初值
和
唯一确定的。由于
这一奇异力学系统的Jacobi方程中关于
的微分项已退化,所以
在局部邻域上是任意阶光滑可微都是允许的。
假设
,
,
,且
,考虑
使得q为p的共轭点,则
。对任意两个切向量
,测地线
,且
,又有
,其中
,所以
正交于Lagrange向量场。根据上文的邻域行为,有:
1) 在
的情况下,若在非完整基
上观察,
,那么Riemann曲率算子
,
,因此由
,得到
(5.10)
所以
,有
,G为流形的Gauss曲率,且为常数。此时对应的Jacobi场有以下三种情况:
(5.11)
当
时,测地线上没有共轭点,假设条件与此矛盾。但一般而言多考虑曲率非负定的情况,即
时,则存在一对共轭点
和
,符合假设条件。这时Jacobi场沿测地线变化,共轭点p与q存在,故测地线
的长度不能取得极小值。此时Jacobi场的线性子空间的维数为
,且点
为指数映射
的临界点。
若在完整基
上观察,
,则Riemann曲率算子
,
,因此由
,从而有:
(5.12)
所以Jacobi场沿测地线是恒定的、单调的变化,故与
矛盾,即不存在p的共轭点q。测地线
的长度能取得极小值,且
,即
不正交于Lagrange向量场,
,满足非共轭点的要求,因此点
不是指数映射
的临界点。
2) 同理,在
的情况下,非完整基的现象与(5.12)式一致,完整基的现象则与(5.10)相同。在此不需赘述。
所以,奇异力学系统的积分曲线J所对应的测地线,它的极值特性与其邻域行为相互对应。
6. 结论
本文运用矩阵、变分、几何等数学工具,立足奇异力学系统的本身进行研究,首次系统性地讨论了奇异力学系统的矩阵解法,及其邻域行为与极值特性,得到了如下结论:
1) 由Euler-Lagrange方程微分形式的推导可知,Hesse矩阵的奇异性与解的存在性无必然联系。方程的存在无关乎
是否可逆,方程的解理应存在。
2) 由奇异Hesse矩阵的分解以及Moore-Penrose广义逆矩阵理论,推导出奇异力学系统的特解与通解的形式,再次证明方程解的存在性。
3) 从几何角度出发,在奇异力学系统的情况下,纤维导数
是不可逆的。然而奇异力学系统积分曲线的所对应的测地线仍然存在,即奇异力学系统的度量与正规Lagrange系统的度量仅相差一个Euclid度量
,并且奇异力学系统的切空间由
的梯度张成,只沿着变化率的最大方向延展。
4) 奇异力学系统测地线的邻域行为,对基底所在的空间具有“选择性”。当
时,在完整基上观察,系统的积分曲线J所对应的测地线是一条直线段;而从非完整基上观察,则仍是曲线形态。当
时,完整基上的测地线是曲线,而在非完整基下则是呈现出直线段的形态。若积分曲线J所对应的测地线的曲率出现在一个空间中时,则另一个空间中的曲率为零,曲率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空间中。这是由度量
是否是单位的所决定的。
5) 奇异力学系统测地线的极值特性,与其邻域行为相互对应。当
时,流形的Gauss曲率非负定,从非完整基上观察,则存在一对共轭点,测地线长度不能取得极小值;在完整基上观察,无共轭点对,测地线长度能取得极小值。同理,当
时相反。
由于奇异力学系统的复杂性之高,研究范围应继续扩展。本文力求使矩阵分析与几何研究相融合,旨在为进一步研究奇异力学系统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