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花束般的恋爱》是由土井裕泰导演的一部剧情片电影。王小鲁认为它虽然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爱情故事，但是却被影片的作者细腻地捕捉到了，他们用微妙的细节来展现情感的起伏，这使得这部影片很有说服力 [1] 。
本片通过讲述女生小娟和男生小麦之间经历了各自孤单、相识、相知、相爱、隔阂到最后分开的一段恋爱往事。导演运用影调、声画结合、构图、叙述蒙太奇等创作手法表现出男女之间的思维异同以及各自的内心活动，让观众感受到恋爱是美好的、遗憾是必然的、分别不是痛苦的、知己是可以相交一辈子的强烈情绪渲染。将轰轰烈烈的恋爱比喻成花束，提出爱情之花在经历风吹雨打后是否可以永葆活力、美丽依旧的反思，从而表达出美好的事物都是要凋零的，经历过凋零的事物依旧是美丽的这一深刻的人生哲理。在“爱意与温情”和“孤独与失落”的来回摇摆和冲击中感受当代年轻人的独特生命体验并以此窥探社会变化，理解影片通过影调表达的内涵。
2. 影调
影调离不开色彩，也称色调。众所周知，研究一部彩色电影的影调是不能与色彩割裂开的，“光”与“色”这对盟友永远同时出现，只要一方有改变另一方必同时变化。赵宇认为在电影艺术中色彩和影调的应用是核心内容。利用色彩和影调的调节控制，能够突出影视作品的情感表达的同时烘托和渲染环境气氛，增加电影的艺术表现效果，增加电影深度与广度，拓展其艺术感染力 [2] 。影调的灵活运用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影调可以理解为一部影视作品的基调，是基于视听语言表达出的带有主观性、情绪性的创作内容，不同的影调结合不同的色彩元素具有不同的观感。影调的划分主要有两种，第一种以亮度为划分标准，可以分为高调、中间调、低调三个层次：高调也称为亮调，是指画面中大部分色彩元素居于高光部分，成为画面的主要构成部分，具有宁静、纯洁、神圣的感觉，也会给人冷漠、无力的感觉；低调是指画面中大部分色彩元素集中于阴影部分，具有压抑、紧迫、神秘的感觉；中间调是指画面中大部分色彩元素居于既不明显亮也不明显暗的中间部分，具有平实纪录的意味，给人朴实、正常、熟悉的感觉。第二种是以对比度为划分标准，可以分为硬调、软调两种：硬调是高光和阴影部分的最大距离拉得很开，对比度较高的画面，给人硬朗、坚毅、突兀的感觉，也会带给人不安全感；软调是高光和阴影的距离较近，整体曝光趋于中间调，对比度较低的画面，给人一种淡逸、恬静、平和的感觉。不同的影调结合不同的色彩会赋予同一曝光亮度的画面不同的观感与特殊意义，而它们之间的组合、衔接、变化也是影视创作中常用的强调性表达手法。
下面将从创作者的角度分析《花束般的恋爱》是如何通过影调的灵活变化表达影片主题、塑造人物形象、帮助观众理解剧情的，并以创作者和观众的视角分析导演在创作过程中是如何通过影调的运用和变化表达当代年轻人的生活态度和感情观念，并以此为基础进行社会层面的思考，引发观众对于花束般短暂但热烈的爱恋的深思；同时分析影片透过影调传达的深层次内涵。
3. 影片中的“爱意与温情”的内涵
本片中“爱意与温情”内涵的出现始终伴随着暖色影调。暖色调包括但不限于以红、橙、黄为主的、能够给人温暖和热烈感受的颜色。
1) 黄色蕴含的“积极态度”寓意
在本片中所有以黄色为主导的影调都表达了一种舒适的、柔美的、有亲和力的情绪和剧情导向，同时无一例外表达了情节中对应角色对于所处事件的不排斥和积极态度。例如本片的开篇第一个场景在温暖、明亮的咖啡馆中拉开帷幕，由橙黄色的影调围绕，使观众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和温馨感，简明扼要的表达出剧中人物置身于一个正面积极的氛围中。在小麦说“用耳机听，左边和右边声音是不同的”，这时他的脸部内侧呈暖黄色，看向路人情侣的外侧呈中性白色光线，此时剧情是倒叙，小娟和小麦已经分手，表示小麦的心中依然留存着美好的一面，而在他面前的新女友虽不至于让他感到难过，但也无法引发心中的共鸣，仿佛那个真正懂他、了解他、让他感到心潮澎湃的人已经只能藏在内心深处，成为一段无法言说的秘密；在小娟面对新男友讲话“两个人分开吃炸猪排盖饭”时，内侧身后的光源呈暖黄色，外侧呈白色光线，起到同样作用；开场时这两个画面的接连出现，直白的告诉观众——“这一男一女之间有故事要发生了”，用视觉效果抓住观众的内心，将片名中“花束”、“恋爱”与开篇影调相结合的同时表现二人互不排斥的温和场景，让观众在舒心、好奇、期待中开始进入正题。而这个故事到底是激烈的还是平淡的暂时无法得知，因为暖黄色属于暖调中常用的中性色，但足够增强观众的期待感和对影片的投入性，起到增强戏剧效果、推动观众理解剧情走向的作用。此时的暖色主要表现为橙黄色，是人物内心活动的镜头语言表现。
2) 红色蕴含的“热烈冲动”寓意
本片中所有以红色为主导的影调都表达了一种强烈的、高亢的爱意和温情，以及情节中对应角色释放出的热烈的、勇敢的、不计后果的生活态度。比如在小麦去KTV的场景中，他原本是带着恋爱的想法和卯内见面，KTV中灯光杂乱，但经过观察不难发现，凡是能够表现小麦对异性期待之情的地方都出现了暖光，例如从室内拍他隔着门向内观察期待看到心上人探头探脑的样子时；开门后门口男生问他“你是卯内叫来的吗”这时红光扫过该男生，意为小麦心中的爱意被他话语所点透后流露出的激动与期盼；小麦进门准备坐下以为能见到卯内时；当他发现心上人不在的时候，光线瞬间变为冷调，仿佛内心刚刚燃烧起的爱意与热情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此外，在这个场景中，画面唯一的橙黄色光线停留在门的位置，此处寓意暗示男主人公小麦“你的真爱不在这里，想要找到心上人需要推开门去别处”，这里的影调既是对主人公的暗示，也是帮助观众理解剧情走向的风向标。而同样是KTV，当小娟提出“我想去看起来像KTV的KTV”时，她和小麦所在的KTV呈现出以品色、橙红色为主的暖色调，表现他们破除误会重归于好的心意相通；二人唱歌结束后在大街上散步时整个街道的氛围萦绕在橙红色的影调之中，表示他们经历了沟通、误会、解除误会，重新燃起对彼此纯真的爱意；二人回到小麦家中，看书、吃夜宵、看电影以及后来两人赤身裸体在床上缠绵时背景窗帘反常的红色光线更是如此。这一段落中，浓烈的橙红色影调长时间的保持不变，暗中告诉观众他们的关系在向一种类似红色警报“失控”的感觉发展，使观众的情绪随着情节发展自然而然的波澜起伏，并流露出比爱情偶像剧还要深入人心的甜意。
红色影调的作用在女主小娟单独出现时也不例外，比如本片她第一次心中发生悸动是在遇到富野浩史一起吃烤肉时，可是后来发现他已经有女朋友之后红色影调很快消退，此处的经历也为后面她与小麦喝酒谈天时看到卯内之后果断离去埋下伏笔，可谓一举两得，一方面，影调不仅成为人物内心活动的投影，而且在不停变换中营造出丰富多彩的视觉效果；另一方面在观众心中种下一颗她过往被欺骗的种子，进而推动她和小麦关系的进一步发展，让观众在随着剧情走向发展的同时理解本片中敢爱敢恨并勇敢追求爱情的人物形象。
4. 冷色调在影片中的“孤独与失落”的内涵
本片中“孤独与失落”内涵的出现始终伴随着冷色影调。冷色调包括但不限于以蓝、青、绿为主的、能够给人寒冷和低落感受的颜色。
1) 绿色蕴含的“环境空虚”寓意
本片中所有以绿色为主导的影调都表现了一种环境层面的冷漠和距离感、以及情节中对应角色自我厌弃的情绪和无力的、需要温暖的心理状态。最明显体现这一点的画面在回忆部分，2015年开篇展现小娟独自一人在家中吃早餐时，整体画面呈现冷色调，此时的“冷”是由暗部绿色赋予的，高光部分为中性白色光，突出表现外部环境是正常的，室内是阴冷的，而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寓意小娟的内心是需要温暖的、孤独空虚的。
2) 蓝色蕴含的“悲观失落”寓意
本片中所有以蓝色为主导的影调都表现了一种孤独、忧郁、自我封闭的情绪，情节中对应角色表现出的消极的、迷茫的、悲伤的、绝望的生活状态。她因凑人数而被叫去KTV，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色调，唯一的暖光聚焦在她本人身上，喻示着她对爱情的期待与渴望，同时与另一头寻找温暖的小麦遥相呼应，在这一场景寒冷氛围的衬托下越是显得格格不入就愈发凸显小娟是芸芸众生中十分耀眼且可贵的白雪公主，让观众在视觉和心理两方面自动将她列为男主小麦苦苦寻找的命中注定心上人，从而使观众在心目中潜移默化的将二人进行假想性结合，为故事下文的发展做好铺垫；在她受到富野浩史欺骗错过末班车后住进网吧式宾馆的画面中，外部环境是青蓝色调，内部环境是暖色调，表示她因“圆滑的男人”和没去成天竺鼠展览而对外界产生怨气，结合前面剧情交代的内心渴望温暖和爱意，将她失落、伤心、遗憾的情绪在画面中展露无遗，观众在这种前后影调反差中强化对女主的共情和男主寻找无果的焦急，进一步加强对未来的期待感和自我投入；清晨醒来后，随着独白“超级糟糕的清早回家”的女主走路长镜头弥漫在一种带有潮湿阴冷感的氛围中，这种没有预兆的变化伴随小娟勉强的双眼，仿佛让人感受到清早凛冽的寒风透过毛衣缝隙钻入体内与体温相互冲击的痛楚，但就是在这种寒冷气氛之中反而衬托出现在她背后内侧勾勒出轮廓光的暖阳是多么的恰到好处，她的四周都在跟她急迫需求温暖的内心作对，可是她依然不依不饶的一次又一次燃起对爱情的渴望，就像独白所说“我比惨败的巴西球迷幸福多了”，让观众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女主的个人魅力和一位少女对真挚情感的憧憬和向往，这为幸福恋情的开始和恋情破灭后能够成为美好的回忆打好基础。当小娟得知她的灵魂伴侣恋爱生存率博主芽衣自杀的消息之后来到海边，此时她面对起伏的海浪说出内心独白“开始是结束的开始”，在这一场景中全部呈冷色调，结合小娟突然回头发现男朋友不见的慌张和不知所措，突出表现小娟内心深处对于失去和离别的恐惧以及美好终将散场的不安，或许小麦只是单纯不想错过小沙丁鱼盖饭，或是想给她一份小小的惊喜，但这些碰巧在一位渴望得到热烈爱情和关怀的少女心中成为一种突如其来的割裂伤痕，她的心路历程配合温柔的面容映衬在青蓝色冷调的画面中显得如此脆弱，与小麦拿着盖饭兴致冲冲奔跑而来的样子呈现鲜明反差，展现出男女之间在恋爱中的不同想法和思维差异所带给人心理落差和悲观的失落情绪。
5. 影调的衔接别有意味
本片中同一场景与不同场景的前后画面组合是一大亮点，在一个视听语句段落中的不同影调之间大范围切换带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同时成为导演抒发感情和表达影片主题思想的利器。在23分50秒~24分04秒女主提出问题的段落中，由前一个以浓郁红色为主的影调瞬间跳到冷淡青色影调，这种极度不符合常理的视觉大反差正是创作者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观众——导演有话要说，即涉及到本片的主题：布为什么可以赢石头？结合影片结尾部分两人分手后再次玩石头剪刀布的内容可以得出结论，布对石头是一种特殊的包容、是将石头的所有棱角用深厚的爱意牢牢包裹住，最终男孩在恋爱中得到了成长，懂得布可以赢石头，但是女孩还没有得到答案，正因如此，这段甜蜜的美妙恋情才会像花束一样有凋零的一天，就像在女孩眼中布并不是包不住石头，而是布迟早会被石头弄破，此处的伏笔表面上让观众得到强大视觉冲击力从而被场景的内容所吸引，而实质上这种冲击力是为了让观众专心致志的听女孩讲出这段话，身临其境的感受男女双方在同一问题上是如何从产生共鸣到互有分歧，最终形同陌路的心路历程，也为故事后来男孩有了正式工作后想结婚，女孩却觉得荒唐这件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当她说“看到了爱情的死亡吗？但我们的party正在高潮部分”的时候，二人虽然紧紧拥抱着，但脸色已经青到发硬，带给观众明显的不适感和不安全感，在不知不觉中告知观众二人的恋爱一定会有散场的一天，并且这一天的到来就像是她得知芽衣自杀的新闻那样，不仅是难以接受的，更是让人遗憾终身的，但那也是值得回味的，就像是芽衣发表的博客内容，尽管成为回忆的往事依旧让人回味，正是印证了本片的片名，每一段让人印象深刻的经历都像花束般来的热烈去的突然；以一种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不畏惧不退缩的勇气，为了幸福而坚毅选择的当代“虽万千人吾往矣”少女式大无畏精神，同时帮助观众了解到小娟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爱情之花盛放的魅力之处。
6. 总结
综上所述，这部影片正如高翼和杨会提出的观点：《花束般的恋爱》展示了一种由共同爱好而起，在时间中逐渐改变的爱情故事。情感的偶然性连接在重复的日常变化中发生，由此产生的多重巧合也揭示出这段恋爱的戏剧性 [3] 。这使得这部影片具有精彩的情节内容。在此基础之上，本片对不同影调的运用成为刻画人物形象、表达影片主题、推动观众理解剧情内容及走向的关键手段，在暖色和冷色的反差变化之间，潜移默化的使观众理解何为“花束般的恋爱”的同时让人感受到花开时爆发的美和凋零时一去不复返的惋惜，两位主人公都处于经历了一段“遗憾但精彩”的人生历程，对于彼此的成长和生命厚度而言绝非悲剧，这是一种当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导演用自己的方式为影片刻上了独特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