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1世纪俄罗斯儿童文学展示出开放的创作格局和多彩的生态样貌,克留克娃、彼得罗娃、米凯娃、纳扎尔金、维尔克、伊迪亚图琳、兹瓦列夫斯基和帕斯捷尔纳克等作家在儿童文坛大放异彩,他们“秉承善良、同情心、责任感、爱和友谊的核心价值观,采用新式的叙事模式为儿童创作”( [1], 141),强调顺应孩子的自然与天性,在轻松与幽默中教你面对生活中遇到的种种问题 [2],书写了诸多构思独特、主题多样的儿童作品。比如,学校主题(《13号中学》《我想去学校》)、社会政治主题(《受洗礼》)、历史主题(《网络幻影》)、友爱主题(《彼得罗维奇》)等成为当代少年儿童生命成长历程中不可或缺的精神养料。
跻身于儿童文坛的新锐作家狄娜·萨比托娃(Дина Сабитова, 1969~)则另辟蹊径,毫不避讳与众不同的孤儿主题,将不同孤儿个体的成长环境、心理负荷等纳入小说创作的构想之中,表现出女作家对孤儿群体的生存状况与精神世界的关切。《你的三个名字》《哪里没有冬天》《玛尔塔的故事》和《手饰盒里的马戏团》四部小说超越了传统上简单的孤儿叙事,主人公玛格丽塔、帕维尔、玛尔塔、马里克分别演绎了自我身份的危机和消解的心路历程,历经从困惑到觉醒至成熟的自救、自强的成长之旅。因此,也可将四部作品看作儿童心理励志的成长小说。洪惠玲认为,“在成长小说中,成长与现实生活中身体的成长有所不同,是人物的心理及想法从懵懂到成熟的标志”( [3], P.159)。在作家的笔下,主人公的家庭境况各异,或父母双亡,或单亲亡故,抑或根本不知晓父母状况。他们不管经历何种焦虑和苦闷,内心依然阳光向上,执着地热爱着这个不完美却又可爱的世界,同时也体验着自我身份认同的焦虑和向往。
何为身份认同?身份认同的基本含义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这个词总爱追问:我是谁?从何而来、到何处去?”( [4], P.37)大致分为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王成兵指出,自我认同是指一种内在化过程和内在深度感,是个人依据个人经历所形成的、作为反思性理解的自我( [5], P.16)。他还强调,“社会认同永远不是单边的。个体认同离开了他者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 [5], P.169)。就萨比托娃小说中的孤儿个体而言,他们的身心发育正处于半成熟状态,尚未形成稳固的自我认同感,对社会认同通常更加向往,渴求能够寄托其归属感的集体——家庭。
2. 寻家型孤儿玛格丽塔的身份追寻——“我是谁的孩子?”
身份焦虑是萨比托娃小说《你的三个名字》(2012)较为突显的母题之一,主人公玛格丽塔日趋复杂的身份焦虑即缘于家庭。萨比托娃将玛格丽塔的生活境遇置于曲折多变的小说情节之中,随着家庭的戏剧性变故三次更名,在“我是谁的孩子”的追逐中品尝着来自原生家庭和两个领养家庭的悲剧感、失落感和幸福感。
瑞特卡是主人公在原生家庭最初的名字,父母终日沉浸于酗酒打牌,对孩子疏于看管,姐妹二人常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缺少女童的欢声笑语。萨比托娃感叹道:“父母错误的生活方式,导致孩子难以找到社会中的自己”( [6], P.12)。作家以尊重自然规律的方式赞扬善良却贫穷的邻居薇拉,接济瑞特卡吃穿。“‘快进来’,薇拉说。‘常来做客,瑞特卡。我给你倒汤,这是馅饼’”( [7], P.1)反观亲生母亲,“忘记烧菜煮饭,忘记妹妹的毛毡靴……。从农场上回来总唠叨:‘哎呀,我累了’,于是睡着了。”( [7], P.1)甚至不愿与女儿亲近,“唉,我生病了,瑞特卡,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不要碰我”( [7], P.23)。作家对母女描述虽未施过多笔墨,但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母女关系的尴尬。然而,瑞特卡寄希望于父母回归“正常的家庭”,渴望白色的桌布、舒适干净的房子。爸爸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翻然悔悟”,准备修缮漏雨的房子。恰好此时火灾夺走父母的生命,妹妹失踪。瑞特卡在承受失去亲人的伤痛的同时,内心潜藏着难以言表的身份焦虑。这粒焦虑的种子根植于父母离开的恐惧,直抵她“活在世上”的连贯性感受的最深处,寻家成为追求和渴望的焦点。
在正常环境中,儿童投射到看护者身上的信任,可被看成是一种抵御存在焦虑的情感疫苗( [8], P.44)。因而失去双亲的瑞特卡产生莫名的心理创伤,恐惧、焦虑等负面情绪随之而来。这一生活环境的变化要求主人公在更加开阔、多元的环境中解决身份问题。幸好,之后获得领养家庭的庇护,改名为玛尔格,意味着命运的转折。自此她愈加勤奋、积极以取悦养父母的怜爱。从这一心理特征来看,女孩具备聪明孩子的纯净心灵和正面积极的生活态度。而养父母却仅是空口承诺,并未付诸实施收养的保障制度,领养的目的在于享受俄罗斯国家领养儿童的补助金。当偷听到养父母将要她送回福利院时,玛尔格留下了信:“亲爱的妈妈、爸爸!我明白,你们要迁新居,而我是你们的负担。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我将返回孤儿院”( [7], P.16)。玛尔格懂事、坚强却又无助,内心充满了五味杂陈,精神空茫的她再度落入身份危机,承受着被养父母拒之门外的失落感,体会着自我价值感丧失的折磨,在“我是谁家的孩子”这一问题面前再次迷惑不解。
随着年龄的增长,重返福利院的玛尔格已接近被领养的年龄限制,自我孤儿身份的内心焦虑愈加强烈。吉登斯认为,“焦虑是所有形式危险的自然相关物。其成因包括困窘的环境或其威胁,但它也有助于建立适应性的反应和新的创新精神。”( [8], P.14)德波顿强调,“身份焦虑是我们承认在成功生活和不成功生活之间存在公共差异的时候,必须付出的代价。”( [9], P.290)主人公仍未放弃寻新家之梦,继续在改变孤儿身份的道路上奋力前行:参加电视台拍摄的身世视频,回复观众的短信等,这次仍未找到“潜在的父母”。玛格尔没有放弃希望,坚信必有高尚的好心人存在,甚至盼望能收到旧日养母的来信。在小说第三章中她的命运陡然发生改变,与斯杰潘夫妇达成共识,构建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一种无界之感,改名为“戈什卡”。在领养过程中,遭到“奶奶”的反对,新“爸爸”义正言辞地对“奶奶”说:“我已有三个孩子,你需要接受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 [7], P.185)
从瑞特卡到玛尔格再到戈什卡的三次名字的变更,主人公终于找到了让心灵停靠的港湾。在她的内心深处潜藏着自我身份认同的危机,从梦想成为“正常家庭”的孩子到渴望成为“谁喜爱的亲女儿”,在心理和行动上不断努力改变命运,让自己不被淹没在无能为力的海洋之中。身份危机解除后,玛格丽塔体会着融乐家庭带来的幸福感。
3. 护家型孤儿帕维尔的身份悖论——“我是谁?”
在莫斯科咖啡馆里,我们遇到一些容光焕发的女人,在我看来绝非一般人,都有领养孩子的经历,甚至领养的不只一个 [10]。这也正是作家创作《哪里没有冬天》(2011)的灵感来源。该小说2020年被改编成同名戏剧在圣彼得堡小剧院——欧洲剧院上映,塑造了帕维尔、妹妹古丽及祖母舒拉三个孤儿形象,意在凸显不同孤儿在生活和心理上遭受的创伤。这种多人物聚焦的叙事手法使主人公在对话中主动消解自我孤儿身份的疑虑,“妈妈不在家如何生活,试试做饭,照顾妹妹……;若妈妈不再回家,等食物用光,没有足够的钱?……”( [11], P.42)一个由孤儿个体述说的自我蜕变的心理历程使读者亲临“成人不在场”的叙事空间。
儿童在成长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伴随着辛酸与烦恼,特别是缺失父母陪伴的孤儿大多经历过挫折与磨难。在《哪里没有冬天》中,主人公帕维尔的妈妈向往自由生活,在家时总会重复说“我如此厌恶这一切”“我太累了”“没力气了”“我什么都不理解”之类的话语,最终踏上了旅行的不归之路。爸爸则离家出走,唯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帕维尔陷入自我生存和身份的困境。李春雨认为,“身份认同的危机对于不同人群所造成的冲击程度不同,首当其冲的总是处于相对无权地位的弱势群体”( [12], p. 59)。的确如此,年仅13岁的帕维尔试图从超市偷米,古丽闻听妈妈去世昏厥等超现实的生活窘境。
面对自我认同的困境,该做什么?如何行动?成为谁?这些核心问题都是自我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8], p. 80-81)。帕维尔很快做出与年龄、身份、社会角色完全相悖的决定,以柔弱的臂膀勇敢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如操持所有家务,处理生活的种种问题,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等。妹妹常说:“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两个男人:我哥哥帕莎,我的好朋友米沙。”( [11], P.14)足以见得主人公在妹妹心中的特殊位置。然而,帕维尔同样不曾对父母心生憎恨,他将妈妈视为另人钦佩的“高傲”画家,理解爸爸离家前的嘱托“无论走到哪儿都不要丢下妹妹”。父母的自由观引出主人公过早地形成独立的个性,熟悉的人都把他看作成年人。妹妹的老师开玩笑地说:“你好,帕维尔·瓦西里奇!”。俄罗斯人通常以小名称呼孩子,而使用“名字+父称”与帕维尔打招呼,显然在妹妹老师的心中他已是个小大人。养母米拉也说,帕维尔不像爱运动、爱玩乐、爱逃课的少年,似一位坚强、善于推理的百岁老翁。
帕维尔穿梭于儿童和成人的双重身份之间,渴望以一己之力跨越失去亲人的苦痛,找到自身的价值感和存在感,保持自我身份的独立性,博得家庭的温暖和相对一致的他者认同。张静如在援引萨特时指出,他者对主体的凝视、评价迫使自我去追问“我是谁”,从而帮助主体进行身份建构( [13], P. 48)。帕维尔在孤儿院常常自言自语,如“我该做些什么”,“孤儿院像一座监狱”,“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别人收留”等话语,这一系列的自我治疗根植于持续的自我观察。吉登斯指出,“每一时刻的生命都是有关思想、情感和身体感知的反思性高度觉知。觉知创造潜在的改变,它实际上会引发其自身产生改变并激励个人通过身体力行改变自身”( [8], P.1)主人公帕维尔多次提起“房子”一词,说明叙事者对此物品的极其关注。“以前,我们的房子里放着近五十年的杂志,在我们的房子里,妈妈的房间总是散发油彩的味道……在我们的房子里,樱桃树和丁香花爬进了露台的窗户。”( [11], P.131)“我要做的是砍柴、烧柴,让房间持续温暖。”( [11], P.141)
可见,在爱的缺失和物资的匮乏的条件下,帕维尔在家中发挥了弥补的作用,主人公以实际行动守护着母亲的尊严,抚慰着妹妹的心灵,牢记着父亲的嘱托,重拾家庭的温暖和安宁,而自己对父母的选择也未生憎恨。根据Стреляева的观点,萨比托娃小说以人能自身创造奇迹为主题,只有征服世间的冷漠、孤独、不幸和绝望,才会知晓“哪里没有冬天”( [14], P.8)。我们认为,作家对帕维尔这一人物角色既认同又颠覆的塑造,也是其从事文学创作时特别关注孤儿成长困惑的体现。
4. 失家型孤儿玛尔塔的身份拷问——“我从哪里来?”
《玛尔塔的故事》(2011)被称为疗伤童话,也让孤儿理解简单而永恒的道理:谁生育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世间父母是否需要你。该小说是出版社主编阿·鲁多夫的项目《迈向新家庭》的约稿,他告诫孩子们:“父母获得孩子的路径——或亲生,或收养,强调领养行为并非罕见,是一种合乎常理的现象。”( [15], P.7)作家的自我想象与现实创作也密不可分。“我无法区分梦想与规划,二者在我的生活中往往重合。因此,我梦想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写本新书,向孩子展示海洋,几年后成为祖母……可仍希望第四个孩子的出现,不知为何缘由,似乎像我的玛尔塔。”( [15], P.6)说明作家对游走于原生家庭与领养家庭之间的孤儿身份困惑的解码产生兴趣,也是该小说创作的动因。
童话《玛尔塔的故事》包括“宝藏”和“博物馆”两则故事:前者以第三人称的叙事方式回答儿童如何在家庭中出生,为何应当与父母在一起生活,以及孩子对成年夫妇的重要性;后者则以第一人称叙事方式解答孩子缺少父母陪伴的原因,被收养前的家庭状况,树立信心找到父母的方法等常见的困惑。在小说中,主人公玛尔塔是猫爸猫妈的养女,对很多事情都会萌生好奇、好问、好模仿,心中总是充满了系列的身份疑惑:我从哪儿来?如何来到这个家?父母怎样接受我的?……。如故事开端玛尔塔与妈妈的对话:“妈妈,我一直在这个家还是哪个动物生下的我?或者这是个秘密?”——玛尔塔问。“这完全不是秘密,最初小猫都是谁生育的。以前我和爸爸生活。每晚坐在厨房喝热牛奶……之后,幻想我们的小女儿出现。”妈妈答道。“为什么?”玛尔塔兴致勃勃地问。“因为和孩子在一起更快乐,”妈妈回答。“那后来呢?后来你就生了我?”她又急切地问,“后来我的肚子一直没有猫宝宝,我和爸爸决定不再久等下去,去猫宝宝福利院找到了你。”( [15], P.12-13)就上述母女对话而言,主人公在精神层面上的困惑莫过于纠结自我的身世,通过与妈妈双重的阳光对话来解惑自我身份困境。母女之间“自我”中有“他者”,“他者”中有“自我”,两者通过彼此借鉴,吸收和转换获得自身存在的意义,实现自我的主体性。这样的身份认同在文化的互动中不断地调整位置或重新定位( [16], P.63)。
主人公玛尔塔被刻画为一只红头发的小猫,与父母的灰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意在表达玛尔塔在面貌上与父母的非一致性。玛尔塔以找到与父母之“相似性”来满足自我和他者(父母)的心理认同。“我和妈妈非常相像,跟她一样都喜欢吃巧克力、冰淇淋,喜欢踢足球、堆雪人儿。跟爸爸也一样,都喜欢香蕉、敲鼓、晚睡觉。我们仨都喜欢在公园骑自行车,在别墅玩罗托、种花,这是真的。”( [15], P.4)虽然玛尔塔在外表上与父母相悖,但“家庭不一定有血缘关系,而是一种精神关系,彼此相爱,共同利益” [10]。作者通过柔和、委婉的母女对话方式回应了孤儿的种种疑问,并呼吁养父母学会避开冲突,为孤儿的情感寄托和精神家园营造理想的空间。
5. 无家型孤儿马里克的身份定位——“我将去哪里?”
《首饰盒里的马戏团》(2008)是萨比托娃的处女作,出版的同年获俄罗斯国家梦想基金文学奖。该童话小说讲述的是主人公马里克刚出生就被妈妈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因此他自幼寄居在儿童福利院,不知道父母是谁。“被囚禁”在福利院的马里克由于对自身处境的不确定性和未来的失控感而产生了身份焦虑。这种焦虑是儿童生存状况的反映和心理体验,是人视为与其生存同等重要的价值受到威胁时的基本反应。透过心理学视角来看,主人公身份认同的核心远远不止物质层面的局限,也体现在自我的心理满足,在于找到内心的答案“我将去哪里?”,也激活了他自我存在的生命意蕴。正如德波顿所言,“身份焦虑是一种担忧。担忧处在无法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的危险中,从而被夺去尊严和尊重”( [9], P.6)。孤儿的身份危机是根据其自身的内在诉求,在与他人互动交往时构建的自我探索、自我塑造的心理过程,可“鼓励个人的创新能力和创造力的培养、发挥和实现”( [5], P.123-124)。
出于自我意识的觉醒,9岁的马里克毅然踏上逃离儿童福利院的征程,去填补内心的坑洞,追逐属于自己的真正身份和梦想——马戏演员。他决定孤身一人溜出福利院,逃向通往马戏城的荒地,成功藏在马戏团剧组的车上。此时的马戏团正濒临破产,小丑演员被解雇。幸好,马里克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总能获得社会各界的支持。在故事的最后,与小丑伊娃帮助国王、王后找到了失踪的公主卡拉涅利卡,马戏团意外免遭解散。“卡鲁塞利”马戏团载着马里克巡游演出,途经之处遇到包括国王和王后在内的众多善良人,使马里克受到感化,励志成为优秀的儿童典范。与此同时,也感染了童话故事中其他人物找到为之奋斗的目标。在他十岁生日时收到众多人的祝福,国王也起身号召大家注意:“我想祝贺这位出色的男孩儿,我女儿的朋友。……从今天起,马里克将获得一项特殊的皇家奖学金以继续学业。此外,他还获得了皇家为具有天赋儿童提供寄宿的名额。”( [17], P. 231)
马里克心中充满童趣、友谊、魔幻和梦想。在梦想与现实的交替之间,在自我与社会的冲突之中,发生了身份的背离与转变。然而,马戏演员是其寻找回归伦理身份的途径,为之奋斗的伦理追求。国王的佳奖他并未表现出开心,却把目光投向马戏团团长。“我宣布一个关于马里克的重要消息,……孤儿院不反对你留在马戏团。我已签字成为你的监护人。今天你十岁了,意味着你应自己决定是否抵触命运的这种改变,并在此处签下你的决定。”——团长严肃地说。马里克拿起笔写下:“我同意。”然后补充道:“卡鲁塞利的马里克。”( [17], P. 231)“自我认同品格的素质与能力,既构成了每一个独特自我的特殊性,又影响着每一个个体进行自觉有效的自我建构的可能性。”( [18], P. 150)马里克根据自身条件与现实情况,以自我的意欲来设计和塑造自我,在逃跑中实现世界和自我的认知与成长,在社会中找到人生的坐标,完成自我认同和价值的实现。
6. 结语
综上,孤儿身份追逐的主题犹如颗颗丰盈的珍珠一般呈现于狄娜·萨比托娃的儿童文学作品之中。尽管不同孤儿的身份困惑不同,身份追求的目标各异,但都与家庭环境密切相关。作家狄娜·萨比托娃是收养孤儿的母亲,一位由大学的教书匠蜕变为超高人气的儿童作家,凭借非凡的创作潜能仔细揣摩孤儿群体的内心空间,将他们原本艰辛、磨难、复杂,甚至近乎危险的生活处境“转危为安”,为孤寂的孩子们构建了一个充满温暖、爱心和希冀的“正义世界”。与此同时,也期望唤醒成年人不应简单地以个人的需求为归宿来决定孩子的命运。
在萨比托娃的笔下,形形色色的孤儿并不是孤无所依,他们总会在自我意识中觉醒,在现实的抗争中不懈追求,积极认识自我、认识社会,获得成长的勇气和智慧。当家庭遭遇变故之后,他们对自我身份的追寻意识愈渐增强,从心灵的深处迸发出最真挚的呐喊:“我是谁的孩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去哪里”,这也构成了作家儿童小说创作的终极追问。此外,孤儿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大多来自于某种外界力量所施的恩惠,他们总会获得众多像舒拉一样菩萨心肠的“好心人”的帮助,路上或旅途中持之以恒地探寻、完善,自我校正、自我提升,直至追逐到最后家庭和希望的归依,这恰是作家为之创作的核心理念:“儿童读物不同于成人书籍,其中必定存在希望” [19]。
基金项目
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1世纪俄罗斯儿童小说叙事主题研究”(2019SJA0911)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