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叶黄素是一种脂溶性类胡萝卜素，在深色绿叶蔬菜、鸡蛋、玉米及花椰菜中含量丰富。尽管人群膳食中类胡萝卜素含量高达30~50种，但只有10~15种在血清中能够检测到，而在视网膜上仅存在叶黄素、玉米黄素和内消旋玉米黄素 [1] 。人体对叶黄素选择性摄取的确切机制及其特异性转运途径一直是营养学研究的重点。
多项流行病学研究表明，膳食叶黄素摄入量与老年黄斑变性(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 AMD) [2] 、动脉粥样硬化(atherosclerosis, AS) [3]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 AD) [4] 等慢性退行性疾病患病风险负相关，但临床干预研究却没有发现其对AMD、AD具有显著的防护效应。其可能原因为人群基因和敏感性的差异影响了研究的结果。研究发现脂类及其相关激素、基因在叶黄素的吸收、消化和利用中均扮演重要的角色 [5] - [7] ，对于叶黄素从食物中释放，血浆转运及视网膜摄取和利用十分重要，其变异可能会影响人体叶黄素补充的效果。本文将对脂质及其基因在叶黄素吸收、转运、利用中的作用进行综述，拟为叶黄素和脂类相关的研究提供有益信息。
2. 叶黄素消化、吸收与脂类
食物中的叶黄素，通常与蛋白质结合，储存在食物基质中，在消化过程中难以释放。在烹饪过程中，加入一定量的油脂，能够有效促进叶黄素的溶出和释放。在动物实验中发现，膳食脂肪含量从0%增加到6%过程中，血清膳食叶黄素代谢产物不断增高，提示在6%的浓度范围内，叶黄素生物利用率随脂肪的含量增加而增加 [8] 。存在黄曲霉毒素污染的情况下，油脂对叶黄素生物利用率的促进效应将受到影响，当脂肪含量较低时表现尤为明显。就脂肪种类而言，不同脂肪酸对叶黄素生物利用率的促进效应大小依次为油酸 > 亚麻酸 > 豆蔻酸 > 硬脂酸。日常生活使用的油脂中，橄榄油、花生油、葵花籽油均能促进叶黄素的吸收，其中橄榄油效率最高，其可能原因为橄榄油富含油酸 [5] 。系统研究显示，膳食脂肪的量及其来源均能影响叶黄素的吸收 [6] 。人群研究则显示，叶黄素的吸收与甘油三酯含量丰富的脂蛋白密切相关 [7] 。
脂类与叶黄素在肠道内的扩散密切相关。肠道内的脂类经胆汁乳化和胰液消化后，会形成微胶粒，其成分包括胆酸、胆固醇、溶血卵磷脂和单酰基甘油。微胶粒的形成是叶黄素在肠道内扩散的关键。尽管叶黄素极性并非最强，但其主要结构依然是由疏水共轭烯烃组成，在人体温度条件下呈固态而非液态，在亲水的肠道中扩散非常困难。因此，叶黄素需要溶解于脂类中，形成微胶粒在肠道内扩散 [9] 。升高温度、降低ph值以及去除可溶性的蛋白和变性膜蛋白将有利于叶黄素等类胡萝卜素掺入油脂中 [10] 。叶黄素的扩散和溶解效率显著影响其生物活性，对于其在上皮细胞中的吸收非常关键。
肠道微胶粒中脂类的量及成分同样影响肠道上皮细胞对叶黄素的吸收。研究发现，存在溶血卵磷脂的情况下将会增加Caco-2细胞对类胡萝卜素的摄取，而卵磷脂将会抑制其吸收 [11] 。动物实验也发现，叶黄素的吸收与卵磷脂的种类与含量有关。一次给予卵磷脂会抑制叶黄的吸收，而多次给予卵磷脂则促进其在肠道内的吸收。溶血卵磷脂则能够促进其吸收，增加叶黄素在肝脏中的含量 [12] ，表明卵磷脂需在肠道内水解为溶血卵磷脂后方能发挥作用 [13] 。采用磷脂与叶黄素混合，制成乳化制剂后，将大大增加叶黄素吸收率和生物活性，与普通制剂相比，可增加约4.6倍 [14] 。富含脂类的鳄梨或鳄梨油能够促进叶黄素的吸收，使洋葱中的叶黄素吸收量增加5.1倍 [15] 。蛋黄是叶黄素的良好来源，每天摄入1.5个蛋黄可增加人体叶黄素水平而不会升高血脂 [16] ，鸡蛋与其他蔬菜一起摄入，能够增加其他食物来源叶黄素的吸收率 [17] ，提示卵磷脂在叶黄素吸收中的重要作用。
脂类也是影响叶黄素转运进入肠上皮细胞的重要影响因素。类胡萝卜素从微胶粒转运到肠道细胞主要以简单扩散的方式进行，沿着浓度梯度通过细胞膜。体外实验发现，当类胡萝卜素溶解到微胶粒中后，与人肠上皮Caco-2细胞相互孵育，类胡萝卜素的疏水性与类胡萝卜素被肠道摄取之间呈现正相关。这些研究结果表明，类胡萝卜素可能通过简单扩散机制进入肠上皮细胞，因为疏水性物质比极性物质通过细胞膜的能力更强 [11] 。然而，相比较而言，除了以简单扩散方式运输以外，叶黄素可能通过特定的脂类转运通道进行，如与清道夫受体1 (scavenger receptor class B type 1, SR-BI)结合。体外研究表明，应用化学手段和抗体阻断SR-BI通道后，其叶黄素吸收率分别下降57%和30%，提示该途径在叶黄素转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18] 。采用降脂药物能够显著降低β-胡萝卜素的吸收率，而对叶黄素的吸收影响并不明显 [19] ，进一步表明叶黄素存在特异的转运通道。
3. 血浆载脂蛋白与叶黄素转运
叶黄素为脂溶性类胡萝卜素，在血液循环中需经在载脂蛋白中运输。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C)和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DL-C)为两种与叶黄素转运密切相关的载脂蛋白，叶黄素在两者中分配比例不均，HDL-C：LDL-C两者之比约为3:1。人群研究发现，膳食类胡萝卜素中52%叶黄素和44%的玉米黄素由HDL-C转运，22%由LDL-C转运；而β胡萝卜素、番茄红素则50%~70%经LDL-C转运，20%~25%由HDL-C转运 [20] 。在动物实验中发现，在体内缺乏HDL-C的情况下，血浆和视网膜叶黄素水平仅分别为对照的9%和6%。采用高叶黄素含量膳食补充后，尽管血浆叶黄素浓度大大增加，但视网膜叶黄素水平仅为对照的6% [21] 。这项研究结果表明，叶黄素从血浆项视网膜转运过程中主要依靠HDL-C进行。采用降脂药物辛伐他丁等降脂药物干预人群后，可引起血浆总胆固醇，LDL-C，oxLDL-C和C-反应蛋白水平的下降，同时伴随着血浆叶黄素水平下降。但调整血脂后，血浆叶黄素反而呈上升状态，提示辛伐他丁等降脂药物并不会影响人体叶黄素的利用效率 [22] 。采用植物甾烷醇干预轻度高血脂的人群后，血清血浆总的胆固醇和LDL-C浓度显著下降，而并不影响血浆叶黄素水平。这些研究表明，血浆叶黄素主要通过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进行运输，常规的降血脂方法并不会影响叶黄素在人体中的吸收与利用。
此外，研究显示，叶黄素在运输过程中对血浆胆固醇的氧化修饰和机体炎症状态均存在影响。摄入阿月混子(开心果)、蛋黄等富含叶黄素的食物能够改善高血脂患者体内氧化应激状态，减少氧化型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oxLDL)水平 [23] ，增加LDL-C粒子的尺寸 [24] 。血清叶黄素可抑制LDL-C共轭双烯烃的形成，减少其氧化修饰。由于氧化型低密度脂蛋白是动脉粥样硬化的始动因子，LDL-C粒子的大小是其致动脉粥样硬化能力的重要特性，叶黄素在运输过程中，可通过以上的作用，发挥防护人体动脉粥样硬化的效用。
4. 叶黄素视网膜利用与脂类
叶黄素在人体内发挥多种生物学功能，其中最为重要的为其能够在视网膜上选择性浓集，参与构成黄斑色素(Macular Pigment, MP)。多项大型的人群研究显示，叶黄素的摄入量及人体水平与老年黄斑变性(AMD)的发病风险相关。老年黄斑变性是一种不可逆的致盲性眼病，在我国50岁以上人群中发病率高达5%，严重危害老年人生活质量。大规模的GWS研究表明，AMD患者中与脂类代谢和转运相关的基因位点存在变异 [25] ，提示脂类代谢相关基因可能会影响视网膜对叶黄素的摄取和利用。同时，研究发现视网膜黄斑色素密度(Macular pigment optical density，MPOD)具有遗传性 [26] [27] ，基因决定了人群MPOD70%的变异度和30%口服补充叶黄素引起的MPOD变化 [28] 。这些研究结果均表明，与脂类代谢相关的基因的变异，可能会影响叶黄素在体内的吸收，从而影响AMD的预防与治疗效果。
研究发现与HDL-C相关的基因在AMD的发病中发挥重要功能，主要的基因包括清道夫受体B家族I型(SCARB1)，决定簇36(CD36)，载脂蛋白E(APOE)相关的基因。
清道夫受体B类I亚型(SR-BI)，一种细胞表面CD36超家族的糖蛋白，对HDL具有很强的结合作用。在AREDS研究中发现SR-BI基因位点(rs10744182)与MPOD中的黄斑色素水平改变相关 [29] 。另外一项研究表明，SR-BI基因位点(rs5888)变异将导致SR-BI表达减少 [30] ，同时增加人群中AMD的发病风险(OR = 2.9, 95% CI:1.6-5.3) [31] 。同时，在CAREDS研究中发现，SR-BI基因AMD发病风险相关，并且与血清及视网膜中叶黄素浓度相关 [32] 。在健康人群中的研究结果表明，人体服用叶黄素后血清叶黄素浓度的增加幅度与基因密切相关，包括SR-BI基因 [33] 。动物及体外实验研究结果也表明，SR-BI与玉米黄素吸收密切相关，SR-BI敲除小鼠视网膜出现脂质沉积、视感受器外界及内核层结构紊乱，同时出现Bruch膜的增厚 [34] 。此外，SR-BI-/-小鼠的脉络膜中胶原纤维的异常分布加剧，脉络膜下局部炎症水平增加(与巨噬细胞进入相关)。尽管SR-BI-/-小鼠并不表现出脉络膜下新生血管形成，但视网膜外核层中血管内皮细胞生长因子(VEGF)出现表达增加 [34] 。这些特征与人体重AMD的病理特征十分类似，提示SR-BI基因在黄斑色素的转运及AMD的发病中具有重要作用。
此外，研究发现CD36基因也可能是与视网膜上黄斑色素集聚密切相关的脂类代谢调控基因。CD36是一种糖蛋白，参与HDL-C入胞和氧化型LDL-C的转运过程，并可能对脂肪酸转运具有调控作用。尽管研究发现，CD36与叶黄素的视网膜转运关联并不显著，但基因敲除动物中，脉络膜年龄相关性退化显著加剧，脉络膜血管层的无血管区域可出现100%~300%的增厚，提示其参与AMD过程。体外研究发现，CD36参与叶黄素的摄取，阻断该受体显著减少脂肪组织对叶黄素的摄取能力 [35] 。在蚕中开展的研究发现，CD36家族中的特定亚型对于叶黄素结构具有特异性的识别作用 [36] 。Borel等在一个队列研究中发现，CD36基因的一个位点(rs1761667)与黄斑色素密度相关 [37] 。Kondo等发现，在19个与新生血管型AMD相关的CD36基因位点中，携带入rs3173798和rs3211883基因位点的人群与其他人群相比，疾病风险下降50% [38] 。
载脂蛋白E (apolipoprotein E, apoE)是脂类代谢过程中的一种重要脂蛋白，对于HDL-C、乳糜微粒及极低密度脂蛋白(VLDL)的正常分解代谢至关重要。apoE为构成LDL-C和HDL-C的必要组分，可与叶黄素相结合，携带其在血液中运输。APOE基因的DNA多态性对AMD的发生发展十分重要，因为apoE是视网膜玻璃疣的组分之一。在敲除APOE基因的C57BL/6小鼠中，给予标准饲料喂养后，与野生型小鼠相比，神经视网膜中叶黄素浓度下降50%，但玉米黄素浓度无变化。人群研究也发现，APOE基因多态性与MPOD浓度密切相关。Loane等发现，携带APOEε4等位基因的个体与不携带的个体相比，MPOD值显著增高 [39] 。Adams等通过病例对照研究发现，APOEε2等位基因增加AMD发病风险，并与吸烟状态相关，在当前吸烟者中APOEε4等位基因为早期AMD的保护性因素 [40] 。一项包含了15项研究的Meta分析结果表明，在调整了年龄、性别、吸烟状态后发现，APOEε4等位基因为AMD保护性因素，而APOEε2等位基因则为AMD的危险因素 [41] ，但在中国汉族人群中却没有发现APOE基因rs2075650位点与进展型AMD的相关性 [42] 。另外一项多中心、大型的研究发现，在APOErs4420638位点中，A等位基因是进展型AMD的危险因素 [25] 。
上述研究结果表明，人体脂蛋白及其受体的表达情况和多态性将会影响视网膜对叶黄素的摄取与利用，从而影响AMD等疾病的发生和发展。深入研究脂质相关基因在人体叶黄素利用和代谢过程中的作用对于制定叶黄素个性化的人群干预方案，预防疾病发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5. 研究结论和展望
综上所述，脂类在叶黄素的消化、吸收、转运及利用和代谢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人类脂类相关基因的变异将会影响叶黄素整个生物利用过程及其对疾病的预防和治疗效果。因此，进一步明确脂类及其相关受体和基因在叶黄素利用过程中得到作用，将有助于制定个性化的叶黄素补充方案，优化叶黄素剂型，改善人群干预效果。
基金项目
浙江省新苗人才计划项目(2015R423062)；浙江省自然基金青年基金项目(LQ15H260002)；国家自然基金面上项目(81273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