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近年来，随着语言景观研究边界的扩大，国外学者对语言景观的考究逐渐从社会语言学视角拓展至教育教学视角。学者们基于学理层面的逻辑思考，对语言景观的外语教学功用进行定性分析，明确提出语言景观可作为外语习得的输入来源，有助于提升学习者的多元能力[1]-[5]。基于学理思考，学者们进而关注如何将语言景观应用于教学实践，结合不同教学理论，提出了语言景观教学模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Chern & Dooley [6]的四资源模型(four resources model)和Malinowski [7]的空间三元教学模型(space triadic model)，并围绕这些模型开展教学研究。国内学者也敏锐地察觉到语言景观的教学价值，将其作为教学资源和教学工具纳入外语教学中[8]-[11]，但外语教学视角下的语言景观研究囿于起步阶段，对教学路径的探讨仅限于浅层，教学研究有待深化，教学融入路径亟待拓宽。
在此背景下，局内人行动研究范式为探索双语景观融入地方高校外语教学提供了独特且有效的视角。局内人行动研究是一种从“局内人”视角出发，充分发挥实践者作为研究者的优势来开展研究的新方法论[12]。本研究依托局内人行动研究，强调教师身兼实践者与研究者双重角色，深入教学一线，凭借自身的实践经验与专业知识，敏锐捕捉教学中的问题，并与学习者紧密协作，共同探寻解决方案。相较于传统研究方法，局内人行动研究更注重实践的即时反馈与动态调整，能够充分调动师生的主观能动性，促使研究成果切实落地，转化为教学实践的优化举措。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目的
本研究借助局内人行动研究，旨在深度挖掘双语景观在外语教学中的潜力，构建切实可行的教学路径，以实现多重目标。其一，为外语教学创设真实且鲜活的语言情境，有效弥补传统课堂教学脱离现实语境的短板；其二，激发学生对本土文化的热爱与认同，在研习外语、了解异域文化的进程中，促使学生立足本土，增强文化自信，培养学生以国际视野传承与传播地方文化的能力；其三，通过参与实地调研、合作分析等活动，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跨文化交际能力以及团队协作精神，使其更好地适应未来社会的多元化需求。
2.2. 研究参与者
本研究中的局内人主要涵盖教师与学生两大群体。
教师作为局内人，兼具教学主导者与研究推动者的双重角色。一方面，教师凭借深厚的专业知识与丰富的教学经验，熟悉各类教学方法与策略，能精准把握学生的学习难点与痛点，为教学实践筑牢根基；另一方面，教师扎根于地方高校这一特定环境，熟悉校园周边及当地社区的双语景观资源分布，能敏锐洞察其中蕴含的教育契机。在研究过程中，教师积极投身于理论学习与整合，将语言景观理论等有机融入教学规划，依据空间三元教学模式设计实地调研路线，参照四资源理论模型筛选双语景观教学素材；精心组织实地调研活动，从前期调研区域的选定、人员分工的安排，到中期调研过程的引导、问题的解答，再到后期调研资料的汇总、分析，全程把控；同时，巧妙运用多种教学方法，借助多媒体展示双语景观图片、视频，引导学生进行多模态分析，激发学生学习兴趣，促进学生对双语景观的理解与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
学生亦是不可或缺的局内人角色，既是知识的接受者，更是学习的主动探索者与研究者。学生对身边的双语景观有着直观感受，熟悉常见的双语标识，具备一定的感性认识基础。在研究进程中，学生在教师引领下积极参与实地调研，化身“研究者”与“调查员”。通过拍摄公共指示牌的双语照片，观察双语景观的标识细节、多模态构成，分类整理并记录相关信息等方式收集语料。在课堂教学互动中，学生相互协作，深入剖析双语语料，对比母语与外语在用词、组句、构篇上的差异，探讨语言背后的文化内涵和意识形态等深层次因素，分享各自见解。在合作学习中完成“学外语”“评翻译”和“读世界”的多重任务，实现知识的内化与能力的提升。
2.3. 研究过程
本研究依据局内人行动研究的螺旋式发展特性，精细划分研究步骤，涵盖行动前、行动中、行动后三个紧密相连的阶段，各阶段层层递进，持续优化。
行动前，注重理论奠基与规划布局。作为关键局内人，教师首先深入学习语言景观和外语教学的多元理论，通过广泛研读前沿学术文献和专业论著，深度剖析语言景观的社会文化映射、外语教学创新策略等核心内容，梳理出契合地方高校外语教学需求的理论脉络，为后续实践奠定坚实基础。继而，教师精准锚定双语景观的实地调研区域，收集双语标识样本，依据教学大纲与学生实际学情，量身定制详细的调研计划，包括明确的人员分工、科学的时间规划和系统的调研方法，确保调研工作有序开展，为教学实践提供精准指引。
行动中，强调实地调研与教学实践的深度融合。实地调研环节，教师带领学生走进预设调研区域，运用观察、拍照、访谈、问卷等多元手段收集一手资料。教师指导学生关注公共标识的语言选用、双语译法及其文化内涵，鼓励学生与当地居民、商家、游客互动交流，挖掘双语景观背后的文化故事和使用反馈，以拓宽视野、丰富认知。课堂教学环节，教师将调研成果巧妙转化为教学资源，通过多媒体展示双语景观的实景图片和视频片段，创设生动的教学情境，激发学生学习兴趣。借助小组合作、角色扮演、案例剖析等互动形式，组织学生对比分析双语景观在用词、组句和构篇上的差异，探讨其中的文化内涵和意识形态影响。通过实践与理论的结合，引导学生深化知识理解，提升外语综合运用能力与跨文化交际能力。
行动后，聚焦成果梳理与反思优化。教师协同学生系统整理调研资料和教学反馈，提炼双语景观译写规律、教学融合有效策略以及学习难点痛点等关键发现。基于分析成果，从理论运用适配性、调研组织科学性、教学方法有效性等多个维度，全方位反思教学实践全程，总结经验教训。进而，根据反思结论，精准调整教学方案，优化理论框架，精细规划下一轮调研与教学重点。比如，针对学生翻译难点开展专项训练，依据文化解读的深度拓展调研范围等。这些举措将推动研究持续进阶，助力实现外语教学与地方文化传承协同发展的长远目标。
3. 双语景观教学的局内人行动研究
3.1. 行动前：双语景观教学理论构拟
行动前的理论架构是开展行动研究的基础。教育者将译写规范、空间三元教学模式(Malinowski, 2015)、四资源理论模型(Chern & Dooley, 2014)、语言景观标注体系等理论的有益成分融入“双语景观教学”这一研究主题。通过搭建理论学习平台，构建双语景观教学理论框架。学习者通过批判性阅读、比较、分析和评价，深入理解双语景观的译写规范和跨文化元素，及其所折射出的价值观念、传统习俗、社会结构等内容，用于指导实践。
3.1.1. 融合多元理论
语言景观的空间三元教学模式是Malinowski基于Lefebvre的空间理论和Trumper-Hecht的语言景观维度整合而成，分为感知空间、构想空间和生活空间三个层面，旨在通过感知、构想和生活三个层面的教学活动，帮助学生从语言景观的实体分布、社会机制到主观体验进行全面探究，培养其语言能力、批判性思维和跨文化理解力。
语言景观的四资源模型教学模式由Chern & Dooley基于Luke & Freebody的四资源模型提出，分为语码破解者、文本使用者、文本参与者和文本分析者四个环节。学生通过拍摄与分类标牌、预测分布并验证、关注多模态元素及探究语言社会意义等活动，逐步提升对语言景观的语言、文化与社会内涵的全面理解。教师可灵活整合四环节，优化教学效果。
语言景观标注体系犹如精细的“探测器”，帮助师生深度剖析双语景观元素。从标识字体、颜色、排版等多模态特征，到语言选用和文化符号的嵌入，全方位解读景观蕴含信息，为外语教学中的多模态分析提供鲜活素材，拓宽学生的语言感知视野。
综上，语言景观教学融合了多元理论，为学生全面探究语言景观提供了系统化、实践性强的指导框架。
3.1.2. 搭建理论学习平台
构建双语景观学习平台，一方面需要整合资源。其一，广泛汇集文献资源，包括经典论著、学术期刊论文、学位论文等，为学生打开了解当地文化历史渊源的窗口；结合当代学者对民俗传承与语言演变的研究，为教学注入时代活力。其二，精心筛选案例资源，从历史街区双语标识、旅游景区双语介绍，到现代商业中心的主题店铺招牌，为教学提供丰富而鲜活的素材。其三，充分利用多媒体资源，整合双语景观图片、视频，PPT和微课，通过图文并茂、声像结合的形式展现双语景观的魅力，让学生身临其境感受语言与文化交融。
另一方面，需要打造线上线下融合的学习资源库。线上，依托学校网络教学平台，搭建双语景观专属学习模块，分类设置理论学习、案例赏析和实践指导等子模块，方便学生自主学习和随时查阅；线下，在学校图书馆设立双语景观学习专区，陈列相关书籍与资料，供学生深度研读，同时建立实物展示柜，展示具有代表性的双语景观标识模型，让学生近距离观察其材质、工艺与语言呈现细节，全方位提升学习体验。
3.2. 行动中：双语景观研学融合探究
3.2.1. 实地调研实施
实地调研从“教师引导”和“学生实践”两个层面展开。
教师引导下的项目驱动是实地调研的有力助推器。其一，教师依循课程教学大纲，明确双语景观选用要求，精准锚定与教学目标契合的景观类型、文化主题。以高校英语专业“跨文化交际”课程为例，大纲要求学生掌握地域文化特色词汇与表达，教师据此选定历史景点、传统街区作为重点调研区域，既能满足学生对文化知识的摄取，又为语言实践搭建平台。其二，教师通过分析示范，为学生指引方向。教师在课堂中运用多媒体展示精选双语景观图片、视频，聚焦标识类型、多模态构成、文本信息对应类型等关键分析指标。同时引导学生关注招牌字体设计、色彩搭配、图案标识，剖析文本信息、对比中英文信息、阐释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让学生明晰如何在保留文化特色的同时确保信息精准传递，启发学生关注细节，提升分析敏感度。其三，教师依据教学需求，合理分工组队。每组设组长，协调分工，涵盖资料收集员、拍摄员、访谈记录员等角色，确保调研全面、深入、有序推进，让学生在实践中深化知识理解，提升团队协作与问题解决能力。
学生实践是实地调研的重要环节，通过角色转换与多维分析深化对双语景观的理解。首先，学生担当“调查员”的角色，实地拍摄各类双语景观照片，并按店铺、路牌、宣传标语等类别进行分类整理，详细记录标识位置、周边环境及语言使用详情，确保语料收集的严谨性与完整性。同时，学生在教师指导下精心设计问卷，围绕公众对双语景观的知晓度、理解度、满意度以及对文化传播效果的感知等维度，面向当地居民和国外游客进行调研，获取多样化反馈数据。其次，学生化身“研究者”，深入分析双语景观的标识类型、多模态构成、文本信息对应类型、文化异同及目标语受众等关键因素，关注标识细节中的语言与文化差异。如一家主打创意手工皮具的店铺，中文名“匠心皮具阁”，英文译为“Artisan Leather Studio”，“匠心”通过“Artisan”精准传递了手工匠艺的精神内涵，而“阁”与“Studio”的转换则契合了店铺的现代风格。学生通过这个案例体悟到一词多译背后的文化考量，并进一步对比不同区域的标识，分析文化差异与目标语受众心理预期的关联，深化对跨文化交际的理解，拓宽跨文化视野。
3.2.2. 教学融合策略
以实地调研语料为依托开展教学实践是优化双语景观教学的有效路径。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巧妙运用多模态教学方法，充分调动学生多元感官参与学习，使双语景观教学更加生动鲜活。例如，在讲解景点双语介绍牌时，教师可在展示文字资料的同时播放相关视频，让学生通过视觉欣赏美景、通过听觉感受外语表达，从而强化语言记忆。同时，教师还可以展示介绍牌的实物图片，放大字体、颜色及排版细节，引导学生观察英文标识的设计风格，探讨文字背后的文化审美差异，帮助学生从多维度理解双语景观的信息传递与文化映射，提升跨文化感知能力。针对一些具有复杂文化意象的双语景观，如传统戏曲双语海报，教师可以利用动画演示，将戏曲角色、表演场景和故事梗概以动画形式呈现，逐帧解析关键术语翻译。例如，将“越剧”译为“Yue Opera”，并进一步解释其与西方歌剧“Opera”在表演形式和文化内涵上的异同。同时，配合戏曲经典唱段音频，让学生沉浸于视听结合的学习体验中，精准把握文化意象的外语表达。这种方式不仅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也加深了他们对知识的理解，为外语学习注入新活力，让学生在多元模态交互中领略双语景观的魅力与外语学习的乐趣。
对双语语料进行协同合作分析是深化双语景观理解的重要途径。学生通过对比双语在用词、组句、构篇和表意等方面的异同，深入探讨文化外译中隐含的语言政策、意识形态、价值观念、权势关系与身份认同等内容。在合作探讨中，学生完成“学外语”“评翻译”和“读世界”的多重任务。小组讨论结束后，各组选派代表展示研讨成果，通过PPT展示、口头汇报等形式分享见解。例如，有的小组制作古街店名翻译对比图表，直观呈现中英表达差异与文化考量；有的小组模拟外国游客问路场景，运用所学翻译知识进行实景对话，生动展现双语景观在跨文化交际中的实际应用。教师针对每组表现点评与反馈，引导学生进一步反思总结，促进知识内化与团队协作能力的提升，让学生在合作学习中完成从语言表层分析到文化深层解读的跨越，切实提升外语综合素养。
3.3. 行动后：成果梳理与反思优化
3.3.1. 成果梳理
在成果梳理阶段，数据收集与整理是获取有效信息、总结教学经验的重要基础，主要从语料库构建和教学反馈汇总两方面展开。
首先，语料库构建方面，教师引导学生对实地调研拍摄的双语景观照片、收集的问卷数据及访谈记录等进行系统整理，建立一个涵盖多场景(如旅游景区、商业街区、历史文化街区等)和多类型(如路牌、店铺招牌、宣传标语等)的双语景观语料库。例如，对旅游景区的双语标识整理中，可按照景点名称、景观介绍、公共服务信息等类别进行细分；商业街区则按行业类型(如餐饮、零售、娱乐等)分类归纳。基于语料库，运用文本分析方法对双语标识展开深入研究，重点对比不同场景下的语言风格、词汇选择与语法结构等。通过大量实例的归纳分析，最后总结出一套具有普适性的双语景观译写规律，为后续教学和研究提供参考。
其次，教学反馈汇总方面，教师对课堂教学过程中学生的作业、小组讨论报告及课堂表现评估等反馈信息进行系统收集与分析。例如，通过记录学生在翻译练习、文化分析作业中的表现，把握其对不同知识点的理解情况；通过在线学习平台收集学生的课后留言与提问，了解其学习过程中的困惑和难点。结合这些数据，教师能够精准定位学生的学习痛点。例如，通过统计学生在文化意象翻译作业中的错误率，发现学生对于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文化意象往往难以找到既准确又符合目标语文化习惯的翻译方法。
3.3.2. 反思优化
为进一步提升双语景观教学质量，实现教学目标，需从理论运用、调研组织及教学方法等多方面进行深度剖析，展开全方位的反思与优化。
首先，在理论运用方面，需从理论与实践的对比分析以及学生反馈两方面入手，全面评估理论在双语景观教学中的适配性。教师通过问卷调查、小组访谈等方式，收集学生对理论运用的感受和建议，重点了解学生是否能够理解和运用相关理论知识来分析双语景观。对比理论预期效果与实际教学效果，找出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差距。例如，了解学生在运用四资源理论模型进行文本分析时，是否认为模型具有可操作性，是否能够有效帮助他们提升对语言景观的理解。基于学生反馈，评估理论的适用性。
其次，在调研组织方面，需从调研流程复盘与数据质量评估两个维度，对实地调研工作进行全面反思，确保调研的科学性和可靠性。教师与学生一起回顾调研全过程，从调研区域的选定、团队的组建、调研工具的设计，到数据收集与整理具体环节，逐一分析是否存在漏洞或改进空间。同时，对调研数据的质量进行评估，检查问卷数据是否存在无效回答，访谈记录是否完整准确。通过数据分析，判断调研结果是否能够真实反映公众对双语景观的认知与态度，从而为教学研究提供可靠依据。
最后，在教学方法优化方面，需从学生学习效果评估与教学方法适用性分析两方面入手，精准剖析教学方法的有效性，推动教学方法的优化升级。通过考试成绩、作业完成情况、项目成果展示等多种方式，综合评估学生的学习效果，分析不同教学方法对学生知识掌握和能力提升的影响。此外，组织教师教学研讨活动，分享双语景观教学中的实践经验，探讨多模态教学方法是否适合于所有类型的双语景观内容，以及合作分析模式中是否存在小组合作不均衡、讨论主题偏离等问题。根据分析结果，对教学方法进行优化和调整，确保其更具针对性与实效性。
4. 结语
本研究基于局内人行动研究范式，探索了双语景观融入地方高校外语教学的实践路径。研究表明，将双语景观纳入外语教学不仅为学生提供了真实的语言学习情境，也创造了深入理解跨文化差异的契机。通过理论构拟、研学融合与反思优化的螺旋式发展，实现了教学资源的本土化转化与创新应用。研究发现，多模态教学方法与协同合作学习模式的有机结合，有效促进了学生外语能力与跨文化素养的同步提升；而系统的语料库建设与持续的教学反馈，则为双语景观教学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实证支撑。这一研究为地方高校开展双语景观教学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实践模式，同时也为语言景观研究向教育教学领域的拓展提供了新的思路。
未来，双语景观教学应进一步深化理论与实践的融合，完善理论框架，增强对教学实践的解释力与指导力。调研时可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辅助数据收集与分析，拓展调研范围与研究维度。同时，结合教育技术发展，创新教学手段，优化教学资源与方法体系，以实现外语教育与地方文化传承的协同发展，为跨文化教育研究提供更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