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历史合力论是恩格斯晚年提出的具有时代性与原创性贡献的重要理论，实现了唯物史观的深化拓展。在19世纪末，随着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和工人运动的影响力扩大，历史唯物主义面临着来自外部资产阶级学者和内部“青年派”的挑战。具体而言，他们试图将唯物史观简化为“技术经济史观”或“经济决定论”，忽视人的主体性和能动性。恩格斯在此背景下，通过《费尔巴哈论》《致约瑟夫·布洛赫》和《致瓦尔特·博尔吉乌斯》等著作提出了历史合力论的基本观点，强调历史发展是多种力量相互交错和冲突的结果，认为个体意志形成历史合力，最终促成历史结果。历史合力论既坚持唯物史观基本原则，又在现实视域中深化了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性认识，形成恩格斯晚年对唯物史观的原创性贡献。本文旨在探讨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精髓要义和当代价值，以期深化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2. 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形成历程
恩格斯晚年主要通过《费尔巴哈论》《致约瑟夫·布洛赫》和《致瓦尔特·博尔吉乌斯》等著作提出了历史合力论的基本观点，从时间维度上进行划分，历史合力论的形成历程包括奠基阶段、成熟阶段和深化阶段。
2.1. 奠基阶段：费尔巴哈论
恩格斯在对比分析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与自然界发展规律时，初步阐发了“历史合力论”的核心思想。面对唯心主义哲学家的攻击与污蔑，恩格斯通过反驳和澄清，捍卫了唯物史观的基本立场，即物质资料的生产与再生产在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决定作用。同时，恩格斯也强调了“人”作为历史关键环节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在物质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的人的作用。首先，他指出自然界发展是无意识动力彼此作用的结果，而强调人类社会发展是有意识的个体自觉意图活动的结果，但现实生活的复杂性与资源要素的有限性使得每个人的预期目标在表面上受偶然性支配，“人们所预期的东西很少如愿以偿，许多预期的目的在大多数场合都互相干扰”([1], p. 247)，形成有意识活动下的无意识结果。其次，他强调历史是合力作用下的结果。在创造历史的动机层面，人们总是通过自身预期目标来自觉创造，例如功名心、个人喜恶和抽象思辨。同时，人是社会性动物，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个体追求自身自由全面发展的活动受到萦绕在头脑中传统的影响，在社会环境中受到群体行为与整体认知的深刻形塑，强调“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1], p. 248)最后，恩格斯强调历史活动动机背后隐藏着深层次的物质诱因。旧唯物主义认为精神动力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最终原因，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历史哲学则从历史外的哲学等意识形态探究历史发展动力，恩格斯则具体考证了英法两国阶级斗争的历史，阐明以物质利益为内核的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
2.2. 成熟阶段：恩格斯致约瑟夫・布洛赫
恩格斯首先旗帜鲜明地指出现实的物质生产是历史进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强调经济因素的极端重要性，认为经济状况是基础性条件，但反对将经济因素作为唯一决定性因素，认为各种政治形式与宗教思想观念也共同作用于历史进程。具体而言，他强调在经济因素作为根本驱动力的基础上，一切因素的相互作用借助偶然事件共同推动历史向前发展。进而言之，恩格斯系统阐述了历史合力论的核心思想。他强调“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2], p. 592)即无数个相互交错的力量存在不同的作用方向，个体意志的实现受到他人意志的影响，行为结果融合成为一个总的平均数，在经济情况起决定性作用的情况下，最终产生历史结果。恩格斯在此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具象化至具体历史时期的阶段性考察，强调原理的实际运用必须与当时当地的具体条件相结合，统筹历史与现实，将系统观念运用于考察历史发展趋势与最终结果，系统阐释出“历史合力论”的重要思想。
2.3. 深化阶段：恩格斯致瓦尔特・博尔吉乌斯
恩格斯在此重申了历史合力论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强调政治上层建筑与观念上层建筑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并互相作用共同推动历史变迁，并创造性提出经济因素“构成一条贯穿始终的、唯一有助于理解的红线”([2], p. 668)。进而言之，恩格斯创造性将历史合力论运用至伟大人物的出场逻辑中，认为伟大人物的出现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统一。他在信中强调某一伟大人物恰巧出现在一定时间范围内的某一国家，从表面上看是纯粹偶然性的事件，但实际上伟大人物所发挥的历史作用是由经济必然性所决定的，是个体遵循生产力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即该人物即使未能出现，经济必然性也会催生出一个代替者彰显出客观规律的意志。归结起来，历史合力论认为人类历史变迁是经济因素主导下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具体表现为个体追求自由活动的意志在现实场域中交错形成的历史合力，即力的平行四边形，而个体意志背后都是由特殊生活条件决定的，归根到底是经济因素在支配人的意愿，即个体意志影响历史走向，经济因素是决定社会变迁的根本性因素。
3. 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精髓要义
历史合力论建立在对历史发展规律的深刻认识基础上，强调历史的发展不是由单一因素决定的，而是由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心理等众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恩格斯把这些因素称为“历史的合力”，成为历史发展的动力来源。
3.1. 多种因素相互作用下的合力造就历史
恩格斯通过再次阐述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特别是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详细阐明社会有机整体视域下的历史合力论。一方面，历史合力论强调经济因素的决定性作用。在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恩格斯在此特别强调“归根到底”的正确含义，强调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即经济因素是阶级与阶级斗争、社会制度更替、意识形态等发生变革的最终决定力量，认为离开这一观点就会滑向唯心主义的泥潭，坚守了唯物史观不可动摇的基本观点。另一方面，历史合力论强调政治上层建筑与观念上层建筑在历史进程中的关键作用。历史合力论强调经济因素在社会变迁中归根结底的作用，而不是唯一决定性作用，认为政治上层建筑和观念上层建筑也起着一定的作用，并在现实关系的基础上深刻影响经济关系的作用形式，甚至通过偶然性事件表现出来，影响历史发展结果。归结起来，人类历史发展是由多种力量交互交织而形成的合力所推动发展的最终结果，在合力内部，经济必然性起着归根结底的决定性作用，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最深层次动力，强调经济因素在“归根到底”层面的意义，同时认为政治与意识形态等因素对人类历史发展产生重要作用，共同影响人类社会变迁，在进一步阐释唯物史观中为正确认识社会历史提供创新性方法论。
3.2. 社会历史发展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辩证统一
历史合力论强调历史变迁是由“力的平行四边形”相互角逐后的最终结果。一方面，社会变迁遵循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规律。从原始社会至共产主义社会，每一阶段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的深刻变革，其背后隐藏着深层次的经济诱因，是生产力不断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促使人类社会朝着更符合生产力发展方向的道路不断前进，即到目前为止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遵循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体现出必然性。另一方面，社会历史变迁受偶然性的重要影响。在现实历史语境中，个人意志与喜好、地理气候条件等因素对历史发展起重要影响作用，在表面上审视历史发展“似乎总的说来同样是由偶然性支配着的”[3]，与个体意志与行动密切相关，但实质上是必然性的具体表现形式。具体而言，在“力的平行四边形”中，必然性规定不同作用力的主要方向，规定社会总体发展趋势，而偶然因素则使得力的作用方向呈现不同程度的偏转，具有难以预见性与现实博弈性，导致社会发展出现曲折与反复，在人类历史场域中深刻彰显出必然性与偶然性相统一的辩证关系。归根到底，偶然性是必然性的具体表现形式，在看似是偶然性起支配作用的地方，实则是必然性在发挥作用，在考察社会历史变迁的历史视域下坚持历史合力论，就要深刻认识到必然性与偶然性的辩证关系。
3.3. 个体意志深刻影响社会历史变迁
历史合力论认为，历史结果来源于单个意志相互冲突形成的力的平行四边形。其一，个体行动遵循特殊生活条件支配下的意志。在现实生活环境中，个体按照自身性格喜好、生活追求等因素，在有限的生产生活资料与彼此紧密联系的条件下开展活动，个体间利益呈现出不完全一致性，甚至出现竞争性与排他性。进而言之，每个人的愿望都受到他人愿望的妨碍，并在经济必然性的驱动下难以更改力的作用方向，最终形成力的平均数，即最终历史结果与个体意志相背离，但契合社会经济发展的一般趋势。其二，人的意志深刻参与社会历史变迁。纵观历史发展，个体意志乃至于伟大人物的意志只能深刻影响历史结果，社会变迁并不完全伴随着意图而来，在表面上似乎是不同作用力相互抵消，好像是个体意志等于零。但实际结果与此相反，每个意志都是历史合力的参与部分，成为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囊括进创造历史的力的平行四边形中。其三，个体意志的多样性形成历史事件的丰富性。由于个体在社会地位、利益需求等方面存在差异，个体意志也呈现出多样性，使得历史发展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内容，既有波澜壮阔的斗争历程，也有温馨感人的生活片段，正是这些丰富多彩的内容，使得历史变得更加生动与真实。总的来讲，人类历史发展规律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等唯物史观基本范畴所决定的，但人民群众作为历史的主体，个体意志通过相互作用和碰撞，形成了推动历史发展的强大动力，就其性质而言，这种动力既可以是积极向上的，也可以是消极向下的，但无论如何，它都是历史发展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深刻彰显出个体意志参与历史规律形成的鲜活过程。
4. 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当代价值
历史合力论强调社会变迁的客观规律性与个体意志的主观能动性，指出人类社会变迁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相统一的结果，具有深远历史意义和重大现实意义，对于我们认识历史、立足当下和把握未来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深刻体现在个体认知视域、当代中国视域和世界历史视域的三重维度。
4.1. 个体认知视域：有利于坚持系统观念，保持高度清醒
学习领悟历史合力论的精髓要义，有利于帮助和引导个人在学习与生活中把握主流与支流。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一方面，坚持系统观念。历史合力论强调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复杂性，任何事物的结果都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也必然存在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在学习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这时候我们需要从多角度进行分析思考，分清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深刻把握矛盾的主要方面，针对产生问题的根本原因提出解决方案，扭住问题的关键点，透过问题的表面现象，深入挖掘问题背后的各种因素，特别是对全局发展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更加准确地把握问题的本质。另一方面，保持坚定自信。历史合力论强调历史的发展是由众多单个意志的相互冲突和融合所产生的合力所推动的，每个个体的意志都是构成这个合力的一个部分，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4]，虽然每个意志都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但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而坚定自信是个体对自身能力和价值的积极评价，是主观能动性的重要表现，只有坚定自信才能充分激发个体的主观能动性，使个体在面临困难和挑战时能够积极应对，促使事物发展朝着积极方向转化。简而言之，在当代个体视域下坚持历史合力论，我们在面对艰难险阻时保持高度清醒，系统性分析问题背后隐藏的深层次原因，并锚定主要矛盾，深刻把握对事物发展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树立坚定自信心，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保持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采取切实可行的实际行动，努力克服困难，在实践锻造中提升个人能力。
4.2. 当代中国视域：激励全体人民团结奋斗，共创历史伟业
学习领悟历史合力论的精髓要义，有利于激励全体人民团结奋斗，共创历史伟业。历史合力论强调，历史是由无数个体的意志行动汇聚而成的合力所推动形成的有机体，每个人的理论认知水平、追求自由自主的实践活动都会对历史进程产生影响，形成无数个相互交错的力量。具体而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的最大梦想，是为人民造福和依靠人民奋斗的宏伟征程，历史合力论要求全体中华儿女积极投身到社会实践中去，共同致力于实现民族复兴，汇聚成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磅礴力量。其一，必须坚定理想信念。只有充分认识到实现民族复兴的重大意义，我们才能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中保持高度清醒，坚定前进方向，深刻凝聚社会共识，将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凝聚成为实现民族复兴的历史合力。其二，必须坚持团结奋斗。历史合力论认为社会历史发展是众多意志的相互作用的结果，个体意志通过自由自觉活动实现，在正确认识个体在创造历史活动作用的基础上，引导全体人民各司其职，实现人才资源的合理配置，才能将无数个相互交错的力量保持协调与平衡，形成“劲往一处使”的强大合力。总的来说，从当代中国视域下考察历史合力论的当代价值，就要以党的创新理论深刻凝聚社会共识，激励全体人民持久奋斗，充分认识到个体意志影响社会历史发展，使全体人民团结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辉旗帜下共创历史伟业。
4.3. 世界历史视域：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学习领悟历史合力论的精髓要义，有利于深刻理解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意义。历史合力论认为，人类历史是不同个体意志相互交错形成历史合力的最终结果。当今世界，人类文明发展面临着诸多共同挑战，在世界历史视域下，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顺应全人类共同利益，有利于世界各国共同团结奋斗，有效应对挑战。其一，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当代诠释。人类命运共同体坚守历史合力论的基本观点，认识到全球性问题需要全球人民共同参与，各国应当在通力协作中互利共赢，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重要目标指向，深刻凝聚共识，实现全人类共同发展繁荣。其二，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体现了整体意志与个体意志的有机统一。物质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从本质上要求世界各国加强经济文化交流，决定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形成人类历史发展的总体方向，是“力的平行四边形”的主要前进方向。与此同时，当前任何一个国家的兴衰都会对其他国家产生深远影响，在追求自身发展中参与历史规律的形成，从而对全人类命运产生重要影响。总的来说，从世界历史的视角看，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历史合力论的当代体现和发展，也是应对当前全球性问题和挑战的有效方案，即在全球范围内推动形成共同应对全球性挑战的强大合力，实现全人类的和平与发展。
5. 结语
恩格斯立足19世纪末期唯物史观面临的新挑战，批判了资产阶级学者和党内“青年派”对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的歪曲理解，他在批判吸收圣西门和黑格尔相关思想的基础上，历经初步探索、逐步完善到最终确立的过程，形成了历史合力论，不仅捍卫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强调政治上层建筑和观念上层建筑的独立性及其反作用，突出强调了经济因素与非经济因素的相互贯通、相互渗透的关系，实现了唯物史观在新的历史条件的创新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