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研究将从和谐话语分析视角出发，运用评价理论之态度系统重点关注以下三个问题：(1) 2022年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中的态度资源呈现什么分布规律？(2) 2022年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通过运用态度资源表明了怎样的情感态度和价值判断？(3) 2022年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通过表达情感态度和价值判断实现了怎样的人际意义和交际目的？

由于对外传播以英文发言稿为主，作者从外交部官方微信公众号“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上收集了2022年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英文实录文本作为研究语料，共236篇，总字数约91.7万字。本研究计划使用定量统计和定性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语料进行分析。定量统计旨在挖掘态度资源在发言中所呈现的规律，而定性分析则可以解释这些分布规律或态度资源的人际意义 [20] 。

评价意义由语言各系统协同作用而产生，识别评价意义需综合词汇、语法及语篇整体视角，审视各

种评价手段的系统性 [13] 。因此，本研究以UAM Corpus Tool 3.3v为语料标注工具，尝试关注2022年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英文实录文本中的词汇、语法及语篇等多层面的评价手段。首先，从外交部官方微信公众号上收集2022年所有的英文实录文本，并整理汇总成txt文档；然后，将文档导入UAM Corpus Tool中，采用手动标注的方法按照 图1 的分析框架对语料中的态度资源进行标注；最后，导出系统自动统计的数据进行分析总结。其中语料的手动标注共有两轮，第一轮为系统性标注，第二轮为查缺补漏。

本文利用UAM Corpus Tool 3.3v将2022年中国外交部236篇例行记者会英文实录文本中的态度资源分为情感、判断和鉴赏三类资源进行标注，三类资源的具体分布统计结果如 表1 所示。

由 表1 可知，在态度系统的次级系统中，情感资源的占比远超判断资源和鉴赏资源，可见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更加倾向于运用情感类态度资源表达基本立场、传递外交理念以及构建国家形象。古人倡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强调情感先行，而后辅以理性，这不仅突显了情理交融的重要性，也反映出情感表达因其人性化和人情味，更易引发共鸣和认同 [21] 。

情感反映事物或现象对主体情感造成的影响，是主体对事物、现象的主观情绪体验 [22] 。根据Martin & White (2005)对态度系统的阐述，情感类态度资源还可细分为四类，其中高兴/非高兴(happiness/unhappiness)涉及人们内心情感，包括悲伤、仇恨、喜悦、喜爱等；满意/非满意(satisfaction/dissatisfaction)指人们对于追求目标的情感，如不满、好奇、尊重等；安全/非安全(security/insecurity)涉及人们在经济社会层面的安全感，如焦虑和自信；倾向/非倾向(inclination/disinclination)指对某物、某人或某事的向往或惧怕等情感 [14] 。具体分布统计结果如 表2 所示。

由 表2 可以发现，在情感类态度资源中，倾向/非倾向的情感表达占比最大，超过一半，大多为“want to, would like to, firmly reject, oppose”等表达，而满意/非满意的情感表达最少。具体举例说明如下。

①Regarding human rights issues, State Councilor and Foreign Minister Wang Yi stressed that, respect for and promotion of human rights is enshrined in the Chinese Constitution, and has become the common will of the party and the country. Putting people’s interests first is both the CPC’s founding mission and the reason why our party has the most broad-based popular support......Chinais ready to(倾向) share its experience with other countries on the basis of mutual respect for common progress. Wefirmly oppose(非倾向) politicizing human rights issues, andfirmly reject(非倾向) interfering in others’ internal affairs under the pretext of human rights. (2022-01-21 Zhao Lijian)

在例1中，外国记者聚焦于中德两国在人权领域的对话进行提问，中方发言人以高度的外交艺术，通过“is ready to”的倾向性情感类态度资源，展现了中方在捍卫人权方面的自信与开放，表达了愿与世界分享中国在人权保护与发展上积累的宝贵经验的强烈意愿。同时，“firmly oppose”与“firmly reject”的非倾向性情感类态度资源，则明确划定了界限，对任何借人权之名行干涉他国内政之实的行径表达了不容置疑的反对立场。此回应深刻体现了中方在人权问题上的双重角色：既作为坚定的捍卫者，致力于“善其身”，确保本国人民的人权得到充分尊重与保护；又作为积极的贡献者，秉持“兼济天下”的胸怀，乐于分享人权治理的实践经验，为国际社会的和谐与安宁贡献中国智慧与力量。此外，发言人强调，维护和尊重人权不仅是宪法赋予的神圣使命，更是党和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阐述深刻契合了“以人为本”的基本假定。“以人为本”，就是以人民为本；“以人为本”与新中国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和科学发展观是一脉相承的 [12] 。党在治国理政的实践中，深刻认识到唯有坚持“以人为本”，方能赢得人民的衷心拥护与支持，进而构建内外和谐的社会环境，确保国家的长治久安与繁荣发展。

判断系统涉及说话的主体对其他人的性格或具体的行为所持有的态度，根据社会伦理、道德约束和社会规范等对人本身的具体行为进行评价 [23] 。根据Martin & White (2005)对态度系统的阐述，在判断系统中，行为规范(normality)用来判断一个人的行为或状态是否特殊或异常，比如自然的和古怪的；能力(capacity)则是对各项能力的评估，比如博学的和无知的；坚韧不拔(tenacity)侧重从行为上对人内心的坚定程度进行心理评估，比如勇敢的、忠诚的和懦弱的。而在社会约束范畴中，真实可靠(veracity)用来评估人是否拥有诚实的品质，比如诚实的和狡猾的；正当性(propriety)可以评估人的行为是否符合道德标准，比如正义的和贪婪的 [14] 。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对判断类和鉴赏类态度资源进行了积极和消极的态度分类 [17] 。具体分布统计结果如 表3 所示。

通过 表3 可知，在判断类态度资源中，正当性判断的占比要大于其他四类判断。这说明发言人在对行为或对象做出评价时，更多从行为的正当性上入手。对不义之举严厉批判，对有义之举不吝赞赏，体现了中国处理外交事务时的直抒己见和坦率真诚，展现了应有的大国自信和担当 [3] 。具体举例说明如下。

②Let me point out that for a long time, the UShas frequently deployed aircraft and vessels for close-in reconnaissance on China(正当性–消极), whichposes a serious danger to(价值–消极) China’s national security. The US’sprovocative and dangerous moves(正当性–消极) are the root cause of maritime security issues. Chinaurges(倾向) the US to stop such dangerous provocations, and stop deflecting blame on China. Chinawill continue to(倾向) take necessary measures to resolutely defend its sovereignty and security, and work with regional countries to firmly safeguard peace and stability in the South China Sea. (2022-12-30 Wang Wenbin)

在例2所呈现的情境中，面对外国记者关于美国频繁军事挑衅南海的提问，发言人通过细致入微的判断类态度资源构建，明确指出美国此举违背了国际公认的道德准则与和平共处原则。其军事活动不仅是对国际道义的无视，更是对中国国家主权与国防安全的直接威胁，被发言人评价为“极具煽动性与危险性的行为”，这一表述深刻揭示了美方行动的负面性质。此番发言，不仅彰显了中方在维护地区和平稳定上的坚定立场与正确的是非观念，还体现了对“良知原则”的严格遵循。道德意识、道德原则及规范、孝悌忠信、仁义礼智和伦理准则均起源于心，人们对周遭事物的反应也遵从内心，这就是“良知”，它是衡量一切是非善恶的内在标准 [24] 。中方发言人以此为依据，对美方行为进行了严厉谴责，并发出明确信号：中方将坚决抵制任何破坏地区和平稳定的行为，同时表达了与周边国家携手合作，共同维护南海和平安宁的强烈意愿与坚定决心。这一表态不仅展现了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形象，也为维护地区乃至世界和平贡献了中国智慧与力量。

鉴赏系统指的是说话者根据特定环境或情境下的标准，对事物的价值进行衡量和判断，进而对说话主体的行为给出评价 [23] 。根据Martin & White (2005)对态度系统的阐述，在鉴赏类态度资源中，反应(reaction)用来评价人们从某事或某物中产生的情绪反应，比如令人揪心的悲剧和令人沮丧的一天；构成(composition)主要评价事物各部分之间的平衡关系，比如和谐的、统一的和不均衡的；价值(valuation)评价的是事物或现象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比如促进了地区之间的和平稳定 [14] 。具体分布统计结果如 表4 所示。

由 表4 可知，在鉴赏类态度资源中，价值评价的占比要大于其他两类评价，在例行记者会发言中，价值评价中部分为实事求是向国际社会展示中国在各方面取得的成就，以及这些成就为世界各国所做的贡献。剩余部分为客观地披露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做出的不当之举有何负面作用以及其正义外衣下暗藏的险恶意图。价值评价是社会性的，是根据社会价值对产品或过程进行评价 [25] 。这类评价既向世界各国反映了中国对和谐共处、互利共赢的追求不止停留在口头上，更落实到了行动中，又表明了中国抵制破坏世界和平稳定、恃强凌弱行为的坚定决心。具体举例说明如下。

③Gun proliferation isa global threat(价值–消极). The illicit manufacturing of and trafficking in firearms not onlycauses massive civilian casualties(价值–消极), but alsoleads to significant spillovers that exacerbate regional instability and fuel terrorism and transnational organized crime(价值–消极). The global gun control deficit calls for prompt resolution, which particularly calls for global cooperation and joint response... Chinais ready to(倾向) take the ratification of the Firearms Protocol as an opportunity to further strengthen 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with all parties, work together to address the issue of global gun proliferation, and make contributions to international and regional peace and security. (2022-09-26 Wang Wenbin)

在例3的情境中，外国记者询问关于中国启动联合国《枪支议定书》国内审批程序的具体考量，发言人通过一系列消极的价值评价，强调了枪支泛滥现象的普遍性与危害性，揭示了其作为跨国安全挑战的本质。随后，发言人将《枪支议定书》置于国际法律框架内的重要位置，指出其作为《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的关键组成部分，是国际轻小武器管控领域的重要法律文书，属于为预防枪支泛滥所制定的“制约原则”。“制约原则”将人的行为规范化、制度化，引导并鼓励正确的行为，规避或惩罚错误的行为 [26] 。中国政府高度重视枪支泛滥引发的各类问题，坚决抵制非法制造和贩运枪支，制定规范枪支使用、预防枪支泛滥的议定书，这是中方积极落实全球安全倡议的重要举措，也表明了中国维护国际及地区和平稳定的决心 [27] 。通过制定并执行相关议定书，中国致力于从源头上预防枪支泛滥，坚决打击非法制造与贩运枪支活动，彰显了其在全球安全治理中的建设性角色与贡献。这一系列举措，不仅是中国国内法治建设的延伸，也是其作为负责任大国对国际社会和平稳定作出的庄严承诺。

④China hasprovided more doses overseas than any other country(价值–积极). One in every two shots administered globally is from China. The first batch of vaccines to arrive in many countries,especially developing countries, came from China. Most of the shots they have administered to date are also from China. As President Xi announced not long ago, China will provide another one billion doses to African countries, including 600 million as donation, and will also donate 150 million doses to ASEAN countries. As a concrete move to help developing countries manufacture vaccines, we work with 20 countries on local production. (2022-01-19 Zhao Lijian)

在例4的语境下，针对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关于“疫苗公平”的呼吁，中方发言人通过积极正面的价值评价，不仅基于客观事实评价了中国在全球疫苗援助中的贡献，特别是对外提供疫苗的数量之多与抗疫成效之大，而且明确展示了中国积极响应联合国倡议、以实际行动推动全球疫苗公平分配的坚定立场。此立场深刻体现了“亲疏原则”在国际卫生合作中的灵活运用，即依据国家间经济发展水平、医疗资源可及性及疫情应对能力的差异，构建了一个由近及远、从亲到疏的援助序列。自然中的各种生命形式都被理解为一个由近及远、从亲到疏的序列 [24] 。选择的基点不同，产生的亲疏关系也会不同，人的行动也就有所不同 [26] 。中国优先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疫苗，这一决策背后蕴含着深刻的战略考量与人文关怀。一方面，鉴于发展中国家普遍面临经济发展滞后、医疗体系薄弱等挑战，难以自给自足地应对新冠疫情的肆虐，中国的援助无异于雪中送炭，有效缓解了这些国家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此举也是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中积极发挥引领作用的具体体现，目的是在促进全球疫苗公平合理分配上进一步发挥大国担当，缓解全球疫情的恶性循环，避免引发全球地缘政治对抗，从而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28] ，促进国际社会的共生发展与和平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