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All About Spirit, Not Stacking”—An analysis of Yuan Mei’s View of the Book of Songs and the Xingling Theory in Suiyuan Shihua
Yuan Mei takes the Book of Songs as a model of poetry in Suiyuan Shihua, and praises it as “It’s all about spirit, not stacking”, reflect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ts true temperament in terms of its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ideological content, style and other aspects, and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original lyrical text characteristics of the Book of Songs. Thus, we can find the classical basis for Yuan Mei’s “Xingling Theory” and serv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his “Xingling Theory” discourse system.
Yuan Mei
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其一生著述颇丰,主要著作有《小仓山房文集》《随园诗话》《随园诗话补遗》《随园食单》以及《子不语》《续子不语》等。袁枚倡导“性灵说”,主张诗文审美创作应该抒写性灵,要写出诗人的个性,表现其个人生活遭际中的真情实感。
“性灵说”并非袁枚独创,学界普遍认为“性灵”一词最早出现于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原道》:“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
就《诗经》的本质特征而言,《诗》言志,“志”的含义有两层,一是讲道,即诗人的抱负、志向;二是讲情,即诗人的意愿、情感,《随园诗话》中袁枚肯定并重视《诗经》表达真挚自然性情的功能。首先,“诗以言志”是指诗的本质特征,这里所说的诗并不只是指《诗经》,而是诗歌的总称,但其总的功能是“言志”,“志”的含义也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从《左传》到《尧典》,从“赋诗言志”到“诗是言诗人之志的”,这里的“志”侧重指诗人的思想、抱负、志向。战国中期以后,“志”的含义有所扩大,庄子“诗以道志”中的“志”则是指一般意义上人的思想、意愿和情感。到汉代,《毛诗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其次,“诗言志”的本质特征同样体现在《诗经》创作者们的创作动机上,袁枚赞赏《诗经》,不只是因为《诗经》是讲求真性情的经典文本,更因为其中所抒发的是创作者带有自然本色,不予雕琢的真性情。袁枚在《随园诗话》中两次提到“《三百篇》不著姓名”,一处“是以《三百篇》称心而言,不著姓名,无意于诗之传,并无意于后人传我之诗”;另一处“《三百篇》不著姓名,盖其人直写怀抱,无意于传名,所以真切可爱。今作诗,有意要人知,有学问、有章法、有师承,于是真意少而繁文多。”《诗经》是群体智慧的结晶,其创作群体中多有下层民众,他们的创作动机不是为功名利禄而驱动,纯是为了抒写当时当景下的性情怀抱,所以“真切可爱”,与之相对比的是今人诗文,要能扬名,还要有“学问”“章法”“师承”,却唯独缺少“真意”,看似讲求诗歌创作体系,却缺少诗歌内在灌注的生气活力。在袁枚眼中,《诗经》全然是称心之作,创作者并不求所写诗歌扬名后世,正如《毛诗序》中所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随园诗话》中谈及《诗经》内容,袁枚更偏向于能“言志”的《国风》,是因为《国风》源于社会各群体阶层内心真情的自然抒发。“常宁欧永孝序江宾谷之诗曰:“《三百篇》,《颂》不如《雅》,《雅》不如《风》。何也?《雅》《颂》,人籁也,地籁也,多后王、君公、大夫修饰之词。至十五《国风》,则皆劳人、思妇、静女、狡童矢口而成者也。《尚书》曰:‘诗言志。’《史记》曰:‘诗以达意。’若《国风》者,真可谓之言志而能达矣。”(
肯定《诗经》中所抒写的人的正当情欲,反传统理学而为之,赞赏《诗经》中抒写真挚情感的爱情诗,并且欣赏重视具有才情的女子。《随园诗话》中多次论及《关雎》,“本朝王次回《疑雨集》,香奁绝调,惜其只成此一家数耳。沈归愚尚书选国朝诗,摈而不录,何所见之狭也!尝作书难之云:‘《关雎》为《国风》之首,即言男女之情。孔子删《诗》,亦存《郑》《卫》;公何独不选次回诗?’沈亦无以答也。”(
紧接着袁枚又强调“《关雎》一篇,文王辗转反侧,何以不忆王季、太王,而忆淑女耶?孔子厄于陈、蔡,何以不思鲁君,而思及门耶?”(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讨论了《诗经》中诗歌的音律、题目等问题,袁枚赞赏《诗经》内容抒写性情的一面,以此肯定传扬自己的性灵说,但其并非一味追求诗歌抒写性灵人欲而不加节制,其所称扬的佳诗是以抒写性灵为内核,但同时也须兼善诗歌原有的外在格律,这一点从袁枚在《随园诗话》中对《诗经》的体式、音律的讨论也可看出。首先,袁枚认为《诗经》中的许多作品在音律上做到了转韵和谐灵活,“顾宁人言:“《三百篇》无不转韵者。唐诗亦然。惟韩昌黎七古,始一韵到底。”(
此外,袁枚还论及《诗经》兼容并包的选诗标准,具有宏大的体式框架,这也是《诗经》能够自由抒写性灵的本质要求。“《三百篇》中,贞淫正变,无所不包。今就一人见解之小,而欲该群才之大,于各家门户源流,并未探讨,以己履为式,而削他人之足以就之:二病也。”(
由此可见,袁枚不仅赞赏《诗经》内容上独抒性灵,其兼容并包、契合自然之欲的选诗及论诗标准,自由灵活的题目,节奏自如的韵律同样被袁枚所取用,正是这些外在体律框架的灵活多样为诗歌自由抒写性灵奠定了基础。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对《诗经》的推崇是为性灵说为世人接受立说,《诗经》历来被奉为经学圣典,清代乾嘉时期更为注重的也是《诗经》对人的伦理教化作用,但袁枚却反其道行之,解释并推崇《诗经》的文学特质,认为其“都是性灵,不关堆垛”,《诗经》中的创作群体多元,创作场景更是因时因事而发,感情自然喷薄而出,虽不经雕琢矢口而成,却因灌注诗人真挚情感而生机盈盈,其中尤以《国风》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诗歌言志达意的特点。袁枚以《诗经》为例,肯定其中所描写的正当人欲,并赞扬有才情真性情的女子,批驳因为写女子闺情或者因女性创作者身份而受到鄙薄的行为,在讽刺这类行为时便多论及《诗经》,以儒家经典反驳时人所谓的儒家伦理,在当时不仅独树一帜也具有超前的理论意义。袁枚将《诗经》作为与考据派宗意截然相反的典范,对格调派所掀起的重视法律格调之风进行批驳矫正,诗歌的外在形式更应该与抒写性情紧密相连,即使是“无题”,只要能尽言诗人之志,也能成为绝调。值得注意的是,袁枚也并非全然赞美《诗经》所有篇章段落,《诗经》虽好,但也并非是全部都要照抄学习的,“须知《三百篇》如‘采采苤苜’‘薄言采之’之类,均非后人所当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