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梁启超发表《中国史叙论》,翌年发表《新史学》,这两篇宏文开启了近代中国史界革命的历程。在《新史学》一文中,梁启超猛烈抨击以二十四史为代表的传统史学是以帝王将相为中心的君王谱牒,提倡以探索社会发展进化规律为主的新史学及以全体国民为主体的新通史,希望为社会政治变革提供理论依据。梁启超的新史学思想不仅在当时起到了学术启蒙的作用,对当今史学研究者也仍然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In 1901, Liang Qichao published a Description of Chinese History and a New Historiography in the following year, which opened the course of the revolution of modern Chinese history. In the New Historiography, Liang Qichao strongly criticized the traditional historiography represented by the Twenty-Four Histories as the imperial ultimata centered on emperors and generals, and advocated the new historiography based on the exploration of the law of social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and the new general history based on the whole people, hoping to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social and political reform. Liang Qichao’s new historiography thought not only played a role in the academic enlightenment at that time, but also has important reference significance for the current historiography researchers.
1901年,梁启超发表《中国史叙论》,翌年发表《新史学》,这两篇宏文开启了近代中国史界革命的历程。在《新史学》一文中,梁启超猛烈抨击以二十四史为代表的传统史学是以帝王将相为中心的君王谱牒,提倡以探索社会发展进化规律为主的新史学及以全体国民为主体的新通史,希望为社会政治变革提供理论依据。梁启超的新史学思想不仅在当时起到了学术启蒙的作用,对当今史学研究者也仍然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梁启超,新史学,史学思想,史界革命
Feihu Sun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Received: Mar. 22nd, 2024; accepted: Mar. 28th, 2024; published: Apr. 28th, 2024
In 1901, Liang Qichao published a Description of Chinese History and a New Historiography in the following year, which opened the course of the revolution of modern Chinese history. In the New Historiography, Liang Qichao strongly criticized the traditional historiography represented by the Twenty-Four Histories as the imperial ultimata centered on emperors and generals, and advocated the new historiography based on the exploration of the law of social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and the new general history based on the whole people, hoping to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social and political reform. Liang Qichao’s new historiography thought not only played a role in the academic enlightenment at that time, but also has important reference significance for the current historiography researchers.
Keywords:Liang Qichao, New Historiography, Historiography Ideological, History Circle R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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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自幼跟随其祖父与父亲认字读书,少年时期即开始阅读学习中国传统史书,梁在《三十自述》中说:“家贫无书可读,惟有《史记》一,《纲鉴易知录》一,王父、父日以课之” [
史学是我国古代的重要学科,梁启超指出“于今日泰西通行诸学科中,为中国所固有者,惟史学” [
梁启超批判旧史学具有“二病”:一是“能铺叙而不能别裁”、 [
梁启超指出,上述六种弊病对读者造成三种恶果,“一曰难读,二曰难别择,三曰无感触” [
梁启超的新史学思想批判“君史”,倡导“民史”,认为历史不应该只为统治阶层服务,而应为国民服务,历史著作不应只是帝王将相的家谱,而应该成为教育国民、开启民智、激励群力的工具,梁启超强调史学的实用价值,联系当时的社会背景,当是希望从史界革命为社会制度变革提供理论依据。梁启超对传统史学的批评迅速得到时人的响应,《新史学》仍在连载时即很快得到学者附和,如马君武即称“吾中国尘尘四千年乃有朝廷而无国,有君谱而无历史” [
梁启超在《新史学》中提出“史界革命”的主张,试图建立新的史学理论体系,进化论成为史学研究的指导思想,中国史学现代化开始。
在对传统旧史学批判的基础上,梁启超呼吁“史界革命”,建立新史学。梁启超的新史学迥异于封建传统史学,他打破了传统史学以君史为核心的叙事结构,倡导以民众为主体的历史。史学不应只是为封建帝王提供服务,应当叙述国家兴衰,激发民众的爱国精神,让全体民众了解古今中外的历史发展变化,提高全体民众的思想觉悟,激励国民投身民族救亡运动中。梁启超认为新史学应当承担弘扬爱国思想、民族意识,提高民族自尊心的责任,从而拯救国家的危难。
受西方进化论思想影响,梁启超认为“人群进化、级级相嬗,壁如流水,前波后波,相续不断,故进步无止境” [
梁启超认为,历史事件是相互制约的,一切历史事件的发生,都有环环相扣的关系,“凡属史的范围之事实,必其于横的方面最少亦与他事实有若干之联带关系,于纵的方面最少亦为前事实一部分之果,或为后事实一部分之因” [
梁启超认为传统史学“仅述本国耳,于吾国外之现象,非所知也” [
梁启超认为中国民族演变历史可以划分为三个时代,近世史即近代中国被迫融入世界的历史,“自乾隆末年以至于今日。是为世界之中国。即中国民族合同全亚洲民族。与西人交涉竞争之时代也” [
梁启超十分重视史学方法论的建设,在《中国历史研究法》等论著中详细阐述了新史学的方法论,在史料的搜集、鉴别、整理方面提出许多主张,对中国史学研究方法论作出了新的补充。
史料搜集方面,梁启超主张不仅要注意公认的文献和实物资料,同时要开阔视野,“恒注意于常人所不注意之处”,在“常人向来不认为史料”的事物中“寻觅出可贵之史料”;不仅要留心普通史料、抽象史料、正面史料和积极史料,还应留心特别史料、具体史料、反面史料和消极史料,除了利用现成史料,同时应当广泛比照各类散见的材料,搜寻旧史中失载或缺略之事实,以及为旧史家故意湮灭和错乱的史料。梁启超要求治史者“第一步须将脑筋操练纯熟,使常有锐敏的感觉。每一事项至吾前,常能以奇异之眼迎之” [
史料鉴别方面,梁启超作了明确的界定,“正误辨伪,是为鉴别” [
史料整理方面,梁启超极力提倡归纳研究法,他提倡“前清乾嘉诸老之严格的考证法,亦即近代科学家所应用之归纳研究法也” [
梁启超还重视跨学科融合的历史研究方法,他认为史学与其他学科皆有联系,不同学科之间不是孤立存在的,梁启超批评传统史家“徒知有史学,而不知史学与他学之关系也” [
梁启超的新史学思想是近代世界与中国交流与冲突的产物,受晚清社会现实影响,他采用西方的史学观点批判中国的传统史学,促成了传统史学的近代化。梁启超批判传统史学,扩大了历史的研究范围,为以后的史学发展指明了方向。新史学开启了史学建设理论和方法论方面的研究,促进了史学向独立学科的转变。梁启超对以往的史学理论提出质疑,指出传统史学只有“史料”而没有“史”,对历史的概念进行界定,认为历史要考察全人类的进化发展,探寻历史事件的因果关系,为读史者提供借鉴。新史学的学术贡献表现在史学方法论的革新,如史料的搜集鉴别,跨学科的治史方法。
梁启超的进化史观为中国社会的变革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并且推动了启蒙思想运动。梁启超将进化论的思想内涵引入到历史观中,将进化看做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特征,从而否定了历史循环论。历史循环论在中国具有悠久历史和广泛认同,近代以前中国的历史学家普遍认同历史循环论,梁启超以历史进化论取代历史循环论,重塑了民众对于中国历史的认识。梁启超对传统的历史观提出质疑,批判墨守成规的政治思想,提倡变法维新,建立新的政治制度,促进了思想解放,为之后的辛亥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
但是,梁启超对传统史学的批评存在过度的一面,梁启超早期维新变法时发表的文章包含强烈的政治目的,在列强入侵,民族危机深重的背景下,学术服务于救国是特殊历史环境下不可避免的选择,但就学术自身的发展而言,则使学术独立、学术理性受到影响和冲击。为了迅速推广新史学,服务于政治变革的诉求,他在对传统史学的批判上显得十分偏激。把传统史学看作是“二十四姓之家谱”,忽略了其中关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的记载,完全否定了传统史学的价值,邬国义即指出梁启超对传统史学的批评存在矫枉过正的问题 [
梁启超在批评传统史学“只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认为英雄是特定时代的产物,“英雄者,乘时者也,非能造时势者也”,反对把历史当作政治人物传记的同时,却也大肆宣扬英雄人物的历史作用,称“历史者英雄之舞台也,舍英雄几无历史”,夸大了个别人物在历史中的作用。梁启超对英雄人物在历史中的作用的态度是存在矛盾的,这反映了梁启超作为民族资产阶级的政治立场与史学思想的冲突。严重的英雄个人主义是中国传统史学的一大弊端,梁启超亦未能完全摆脱英雄史观的束缚,这既是其个人历史观念的局限性,也有政治诉求的驱动。英雄人物与人民群众谁是历史的真正动力,在当代社会已经取得共识,对于梁启超在特定历史时期宣扬的英雄观念,应在否定的基础上予以理解。
梁启超后期的作品如《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历史研究法》等著作的思想较前期已有明显的成熟,不再是单纯的批判旧史和空谈新史学理论,已经开始将理论联系实践,从中国传统史学出发,在中国特定的文化背景、政治制度背景下思考中国史学的发展过程,探索区别于西方史学具备中国特色的史学理论。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他对传统史学仍有严厉的批评,但他已看到了其中的重要价值,因此他在文中批评了全盘否定中国传统史学遗产的观点,在自序中说:“中国历史可不读耶?然则此数万卷者,以之覆瓿,以之当薪;举凡数千年来我祖宗活动之迹足征于文献者,认为一无价值,而永屏诸人类文化产物之圈外;非惟吾侪为人子孙者所不忍,抑亦全人类所不许也” [
尽管梁启超的史学著作和研究方法及指导思想上先后变化很大,甚至有时前后自相冲突,但是并不影响其在“史界革命”中发挥的重大作用,作为新史学的开创者,他尖锐地批判封建史学,积极倡导“新史学”,被许冠三誉为“理论和实践并重的史界巨灵”、“才学识兼长和影响最为广泛的现代史林泰斗” [
孙飞虎. 论梁启超“新史学”思想An Analysis of Liang Qichao’s “New Historiography” Thought[J]. 历史学研究, 2024, 12(02): 144-149. https://doi.org/10.12677/ojhs.2024.12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