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运用格赖斯的会话合作原则及其准则对《红楼梦》中王熙凤这一会话者进行分析，发现其在不同的语境中充分运用不同表达方式，实现了话语交际的表情达意功能。这表明了运用语用学理论能有效分析文学文本内人物会话的功能与深层含义，这不仅可以帮助读者更准确理解《红楼梦》文本的语言符号系统，同时也揭示文本中特定人物符号的内涵，从而以新的视角分析文学语言。

语用学，红楼梦，王熙凤，礼貌原则，合作原则

Jianan Li

Faculty of Arts,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Received: Jan. 9^th, 2024; accepted: Feb. 22^nd, 2024; published: Feb. 29^th, 2024

This article applies Grice’s principle of conversational cooperation and its principles to analyze the speaker Wang Xifeng in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and finds that she fully utilizes different expressions in different contexts, achieving the expressive function of discourse communication. This indicates that the application of pragmatics theory can effectively analyze the functions and deep meanings of character conversations in literary texts. This not only helps readers to more accurately understand the language symbol system of the text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but also reveals the connotation of specific character symbols in the text, thus analyzing literary language from a new perspective.

Keywords:Pragmatics,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Wang Xifeng, The Principle of Politeness, Cooperative Princi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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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有不少学者试图运用语用学理论分析文学人物会话，但多集中在一些外国名著上，从语用学视角来探析《红楼梦》中人物对话并不是主流，即使有部分学者选择从语用学的角度来探究红楼梦，但也多集中在宝、黛、钗三人身上，如孙洪丽、汤德馨《〈红楼梦〉宝黛对话中的话语隐含分析》(2004)选择探究宝黛对话，崔有为、康光明《话中自有千层味——试用会话原则分析〈红楼梦〉中的宝黛初次会话》(2009)也选择了分析宝黛对话，也有一些学者将重点放在整部作品上，并没有具体分析书中某个人物，例如刘强《从〈红楼梦〉中看会话合作原则的运用》(2009)运用合作原则对《红楼梦》中的人物会话进行了分析描写，汪德洁《从〈红楼梦〉中的对话看合作原则的违反和会话含意》(2011)等。因此，运用礼貌原则和合作原则分析王熙凤是较为新颖的角度。

言语交际是一种双边的或多边的言语行为，为保证交际的顺利进行，语言应用者必须共同遵守一些基本原则。这就是语用原则。包括美国哲学家格赖斯(H. P. Grice)于1967年提出的“合作原则”以及利奇(G. N. Leech)等人提出的“礼貌原则”。因此，本文将运用合作原则、礼貌原则的理论对《红楼梦》中王熙凤的会话进行深入分析，尝试开拓《红楼梦》研究的新视角。

语言本身就是交际的一种工具。《红楼梦》中王熙凤的语言中体现的语用价值的实现与王熙凤对语言环境的驾驭是分不开的，以差异化的语言应对不同的交际场合，契合实际语用场景，从而达到预期的语言交际目标 [ 1 ] 。格赖斯借用康德在“范畴”表中列出了“质”“量”“关系”“方式”四个范畴的名称，并且在合作原则下面构建了四条相应的准则：量准则、质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每条准则包括一些次准则 [ 2 ] 。

(一) 遵守合作原则的会话行为

“合作原则”是由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赖斯于1967年在哈佛大学的演讲中提出的，并随后续写入他的著作“Logic and Conversation”。格赖斯认为，在人们交际过程中，对话双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遵循着某一原则，以求有效地配合从而完成交际任务。因此，格赖斯(H. P. Grice)提出了会话中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简称CP)。所谓“合作原则”，是指在言语交际中，为确保交谈双方相互配合而遵守的语用规则。日常交流中，如果想要使对话顺利进行，就要遵守以下规则：格莱斯在“Logic and Conversation”(1975)一文中认为人们在谈话中遵守的合作原则包括四个范畴，每个范畴又包括一条准则和一些次准则，即：

1) 遵守质的准则(Try to make your contribution one that is true)

质准则要求说话有真实性，包括两条次准则：

a) 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Do not say what you believe to be false]；

b) 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Do not say that for which you lack adequate evidence]；

(1) 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说起来……” [ 3 ]

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例(1)中王熙凤是与赵嬷嬷进行对话，王熙凤可以肯定以前王府接待过圣驾，自家爷爷也管过各国朝贡的事，句中王熙凤是照实回答，且有依据，说话符合质的准则。

2) 遵守量的准则

量准则是指所提供信息的量，包括两条次准则：

a) 所说的话应该满足交际所需的信息量[Make your contribution as informative as is required (for the current purpose of the exchange)]；

b) 所说的话不应超出交际所需的信息量[Do not make your contribution more informative than is required]；

(2) 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可真是怪我了。这串钱雇了车子坐罢。改日无事，只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

例(2)的对话前提是刘姥姥进荣国府打秋风，在知道对方的目的后，王熙凤也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可以给刘姥姥准备了钱财，句中包含所需信息，没有多余内容，因此符合量的准则。

3) 遵守关系准则(Be relevant)

关系准则是指信息与交流内容有关联性，也就是说，会话者所说的话要与主题相关联(The relational criterion refers to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content, which means that what the speaker says must be related to the topic)。

(3) 秦氏笑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

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么想着，病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是。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如今才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工夫，什么病治不好呢？”

例(3)是王熙凤顺应了秦可卿发起的会话，继续谈论秦可卿的病情，意在使秦可卿放宽心好好养病，是顺着会话信息完成的会话内容，与两人谈论的话题密切相关，因此符合关系准则。

4) 遵守方式的准则(Be perspicuous)

方式准则指应该选择听话者能够最易理解的方式设计，说话者要清楚明白的编排信息，包括以下四条次准则

a) 避免晦涩[Avoid obscurity]；

b) 避免歧义[Avoid ambiguity]；

c) 简炼[Be brief (avoid unnecessary prolixity)]；

d) 井井有条[Be orderly]。

(4) 凤姐一时看完，便又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来客往、倒茶，别的事也不用她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她们相干。”

例(4)是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给下人分派任务时说的话，言语对象明确，话语条理分明，且简单明了，符合方式准则的运用。

(二) 违反合作原则的会话行为

格赖斯认为，在实际交际中人们并不都严格遵守合作准则。出于特定语境的需要，说话人说了违反合作原则的话，当听话人觉察到对方的话没有遵守合作原则时，他就要需要去领会说话人话语中的深层次意义，寻找说话人在什么地方体现着合作原则，这就产生了会话含义。

1) 对质准则的违反

根据上述对质准则的阐释，由此可知，违反质准则是指谈话双方所交谈的内容并不是真实的，而是虚假的，缺乏证据的话。

(5) 贾瑞笑道：“嫂子这话说错了，我就不这样。”

凤姐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例(5)中贾瑞对王熙凤说自己不会见一个忘一个，是虚假的，违反了质的准则；而王熙凤本意是嘲讽贾瑞品行无端，并不是真正赞誉贾瑞。这也是王熙凤的会话技巧所在，虽然对贾瑞有极大不满，但是她没有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赞誉贾瑞的话也没有依据，违反了质的准则。

2) 对量准则的违反

违反量准则就是指当前所交谈的内容超过了所需要的信息量，或者所需要的信息量不足。

(6) 凤姐听了，一腔火都发作起来，喝命：“打嘴巴！”

旺儿过来才要打时，凤姐儿骂道：“什么糊涂忘八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一会子你再各人打你那嘴巴子还不迟呢。”

例(6)中王熙凤事先并没有说明兴儿打嘴巴的方式，致使其与兴儿旺儿交流过程中传达的信息量不足，造成的结果是兴儿并没有自己掌嘴，在王熙凤的再次提醒下，兴儿才领会了王熙凤的意思，此时王熙凤的对话违反了量的准则。

3) 对关系准则的违反

违反关联准则指的是说话人所谈的内容前后不照应，没有关联。在实际的会话中，违反关联准则往往收到出人意料的语用效果。

(7) 贾母上下瞧了一遍，因又笑问：“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

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

例(7)是贾母询问尤二姐的话，王熙凤连忙岔开话题，希望借此转移贾母的注意力。王熙凤所发出的句子与贾母发出的问句没有联系，此处话题不一致，违背了关系准则。

4) 对方式准则的违反

违反方式准则指的是在会话中说话人提供的信息不够清楚，信息过多、过少，或者是供需不一致，也可能是话语重复啰嗦、笼统模糊、晦涩不通，亦或是答非所问，这样的表达会增加理解上的障碍，需要听话人结合上下文语境以及相关的背景语境，并通过推理分析，才能明白说话人的真实意图。

(8) 只见凤姐想了一想，因说道：“难倒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意，不知姑妈肯不肯。”

王夫人道：“你有主意，只管说给老太太听，大家娘儿们商量着办罢了。”凤姐道：“依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

贾母道：“怎么掉包儿？”

例(8)中王熙凤提出了宝玉宝钗成亲的调包计，但王熙凤并未说出调包计的具体计划，王夫人和贾母只能保持追问，王熙凤作为说话人，此时提供的信息不明确且含混不清，因此违反了方式准则。

英国著名语言学家利奇认为，应当从形式和功能两个角度来观察语言。因此，正是出于对礼貌的考虑(出于语言功能方面的考虑)，人们有时才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即说话者违反合作原则及其相关准则的目的是为了礼貌原则。利奇提出的礼貌原则主要包括策略准则、慷慨准则、赞誉准则、谦逊准则、赞同准则、同情准则 [ 4 ] 。他还认为，“语料库革命”现在已经开始影响到了语言学的主流思想，这对语言学来说至关重要。人们可以像语料库语言学所作的那样，通过数据收集和分析的巨大潜能来研究语言。《红楼梦》作为中国传统文学的典范之作，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讲求“礼貌”的基本会话原则，因此，其中有着大量的语料值得我们去研究。不管是遵守合作原则或是违反合作原则，言语行为大都缘于对礼貌原则的遵守。礼貌原则也能解释很多合作原则所不能覆盖的情况。以下将从礼貌原则的四个方面来对王熙凤的话语进行探究：

(一) 遵守礼貌原则的会话行为

1) 遵守策略准则(Tact Maxim)

策略准则是减少表达有损他人的观点，分为以下两点：尽量少让别人吃亏，尽量多让别人受益(Try to minimize the losses of others and maximize their benefits.)。

(9) 凤姐儿道：“过会子我开了楼房，凡有这些东西，都叫人搬出来。你们看，若使得，留着使；若少什么，照你们单子，我叫人替你们买去就是了。画绢，我就裁出来。那图样没有在太太跟前，还在那边珍大爷那里呢。说给你们别碰钉子去。我打发人取了来，一并叫人连绢交给相公们矾去，如何？”

例(9)中李纨带着众人向王熙凤索求结诗社的银钱，王熙凤掌管内院事物，本来不应同意李纨的请求，但在推脱后还是应下此事，使诗社能够顺利举办，这让众人获益的行为，符合得体准则。

2) 遵守慷慨准则(Generosity Maxim)

慷慨准则是指减少表达利己的观点。主要有两条次准则分别是：尽量少使自己受益；尽量多让自己吃亏(Try to minimize belittling others and praise them as much as possible)。

(10) 凤姐笑道：“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例(10)中王熙凤事先说明了贾府的难处，又避免刘姥姥开口要银子的窘迫，自己将情况挑明，并将丫鬟做衣服的银两赠送给刘姥姥，这一举动是使自己吃亏，使他人受益，符合慷慨原则。

3) 遵守赞誉准则(Approbation Maxim)

赞誉准则主要是指减少表达对他人的贬损。其中包括两条次准则：尽量少贬低别人；尽量多赞誉别人(Try to minimize belittling others and praise them as much as possible)。

(11) 王熙凤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例(11)中王熙凤的赞誉是为了拉近和林黛玉之间的关系，也包含着夸赞其他人的意味。会话成功遵循了赞誉原则，不禁夸赞了林黛玉，也不动声色的夸赞了三春和贾母。

4) 遵守谦逊准则(Modesty Maxim)

谦逊准则是指减少对自己的表扬。主要包括两条次准则：尽量少赞誉自己；尽量多贬低自己(Try to praise yourself less and belittle yourself more)。

(12) 贾母笑道：“你带了去，给琏儿放在屋里，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了！”

凤姐儿道：“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罢。”

例句中贾母对贾赦求取鸳鸯这件事表达了不满，王熙凤将自己和平儿比作烧糊了的卷子一方面是自谦，另一方面也夸赞了鸳鸯，表达了自己没有觊觎贾母私房钱的想法，遵循了谦逊原则。

5) 遵守赞同准则(Agreement Maxim)

赞同准则主要指减少自己与别人在观点上的不一致。其中包括两条次准则：尽量减少双方的分歧；尽量增加双方的一致(Minimize differences between both parties and increase mutual agreement as much as possible)。

(13) 邢夫人冷笑道：“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也有叫你要去的理？自然是我说去。”

王熙凤连忙陪笑说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那里信得？我竟是个呆子。”

例(13)中王熙凤为了缓和自己与邢夫人的关系，在贾赦求取鸳鸯一事中努力寻求一致，虽然并非出自自己本意，但减少了双方之间的分歧，遵循了一致原则，避免了自己和邢夫人之间可能会出现的言语冲突。

6) 遵守同情准则(Sympathy Maxim)

同情准则是指减少自己与他人在感情上的对立。其中包含两条次准则：尽量减少双方的反感；尽量增加双方的同情(Minimize mutual resentment and increase mutual sympathy as much as possible)。

(14) 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像。”

凤姐儿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个穷官儿罢了，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何况你我。”

(14)刘姥姥初进贾府时惶恐不安，王熙凤便自谦地表示自家荣耀全依托祖上，并没有表现出傲慢无礼，拉近了与刘姥姥的距离，遵守了同情原则。

(二) 违反礼貌原则的会话行为

文本中王熙凤有时也会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语境下故意违反礼貌原则，以期达到成功实现自己交际意图的目的。

1) 违反得体准则

违反得体原则就是指增加表达有损他人的观点，尽量多让别人吃亏，使别人少受益。

(15) 尤氏听说，忙笑着又拉他出来坐下，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道：“一年到头，难为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没什么疼你的，亲自斟杯酒，乖乖儿的在我手里喝一口。”

凤姐儿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

例(15)中王熙凤生辰当天众人劝酒，尤氏与王熙凤要好，这时候违反得体原则是属于两人的玩笑话，也是为了放松气氛。

2) 违反慷慨准则

违反慷慨原则就是指增加表达利己的观点，尽量多让自己受益少使自己吃亏。

(16) 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他们一回，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

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震吓他，只管让他告去。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

例(16)是鲍二媳妇自缢后，王熙凤向林之孝家的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可能再给鲍二丈夫银钱。这是让自己受益、别人受损的行为，违反了慷慨原则。

3) 违反赞誉准则

违反赞誉原则是指增加表达对他人的贬损，尽量少赞誉别人多贬低别人。

(17) 王熙凤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好淫妇！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淫妇忘八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儿你哄我！”

例(17)中王熙凤违背了慷慨原则，痛骂鲍二媳妇和贾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怒，符合人物性格。

4) 违反谦逊准则

违反谦逊原则是指增加对自己的表扬，尽量多赞美自己少贬低自己。

(18) 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么？”

凤姐道：“有什么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大哥哥已经料理清了，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问问太太就是了。”

例(18)中王熙凤展示了自己对料理府中事宜的态度和看法，并没有谦逊地说自己对料理内务并不精通，反而对协理宁国府一事十分感兴趣，面对王夫人的质疑她没有推脱，反而极力想承担这项任务，违反了谦逊原则。

5) 违反一致准则

违反一致原则是指增加自己与别人在观点上的不一致，尽量增加双方的分歧减少双方的一致。

(19) 邢夫人将房内人遣出，悄向凤姐儿道：“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他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你可有法子？”

凤姐儿听了，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比不得年轻，作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

例(19)中王熙凤对邢夫人欲为贾赦纳鸳鸯一事提出了质疑和反对，指出了这样做的缺点所在，并不单纯一味迎合邢夫人，违反了一致原则。

6) 违反同情准则

违反同情准则是指增加自己与他人在感情上的对立。尽量增加双方的反感；尽量减少双方的同情。

(20) 平儿忙劝：“奶奶仔细手疼。”

凤姐便说：“你再打着，问她跑什么。她再不说，把嘴撕烂了她的！”

例(20)中王熙凤面对通风报信的小丫鬟疾言厉色，威胁小丫鬟如果不说出实情就要对其进行惩罚，使小丫鬟在情感上与自己处于对立面，违反了同情原则。

王熙凤虽然在会话中违反了礼貌原则中的诸多准则，但是由此产生的会话含义都成功的实现了她的交际意图，是有意义的会话，是成功的会话。

《红楼梦》作为经典文学名著热度居高不下，近年来，不乏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王熙凤的话语进行解析，证实了王熙凤选择在不同语境下运用不同的话语策略以达成自身交际目的的行为确实存在 [ 5 ] 。语用学研究特定语境中的话语生成与话语理解，因此它离不开语言使用的语境因素 [ 6 ] 。将语用学理论用于分析文学人物的情感与态度，是为了便于表述而说其如何运用某些交际策略，是对语用学理论运用的一次积极实践。从语用学的角度对文学人物的对话进行横切面的剖析，在一定的程度上解释《红楼梦》对话的种种现象，为中国小说呈现了不同角度的研究 [ 7 ] 。

① 本文所举事例均选自曹雪芹、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李嘉楠. 语用学视角下《红楼梦》王熙凤会话含义分析Analysis on Wang Xifeng’s Conversational Meanings in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from a Pragmatic Perspective[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02): 1187-119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2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