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麦克尤恩的《我这样的机器》描写了查理与其所购机器人亚当之间围绕科技、知识与罪责展开的有形与无形的权力对抗。文章利用福柯的权力理论,审视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世界,规训权力对机械肉体的双向驯服与规训、生命权力的统治形式以及人工智能的局部反抗。另外,亚当作为顶尖的人工智能所作出的一系列反抗的行为在解放肉体与灵魂的同时却也难以真正摆脱权力束缚。 Ian McEwan’s Machines Like Me tells the tangible and intangible power confrontation between Charlie and his purchased robot Adam, centering on technology, knowledge and guilt. This essay employs Foucault’s theory of power to discuss the two-way taming and discipline of the mechanical body by discipline power in a world wher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s highly developed, the rule of life power, and the partial resistanc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addition, Adam’s series of defiant behaviors as a top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iberates his body and soul, but it is still difficult for him to truly get rid of the shackles of power.
伊恩·麦克尤恩的《我这样的机器》描写了查理与其所购机器人亚当之间围绕科技、知识与罪责展开的有形与无形的权力对抗。文章利用福柯的权力理论,审视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世界,规训权力对机械肉体的双向驯服与规训、生命权力的统治形式以及人工智能的局部反抗。另外,亚当作为顶尖的人工智能所作出的一系列反抗的行为在解放肉体与灵魂的同时却也难以真正摆脱权力束缚。
《我这样的机器》,人工智能,权力,局部反抗
—Interpretation of Machines Like M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ucault’s Power Theory
Zecong Zhao
Foreign Language School,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Jiangsu
Received: Dec. 6th, 2022; accepted: Feb. 10th, 2023; published: Feb. 22nd, 2023
Ian McEwan’s Machines Like Me tells the tangible and intangible power confrontation between Charlie and his purchased robot Adam, centering on technology, knowledge and guilt. This essay employs Foucault’s theory of power to discuss the two-way taming and discipline of the mechanical body by discipline power in a world wher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s highly developed, the rule of life power, and the partial resistanc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addition, Adam’s series of defiant behaviors as a top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iberates his body and soul, but it is still difficult for him to truly get rid of the shackles of power.
Keywords:Machines Like M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ower, Partial Resistance
Copyright © 2023 by author(s) and beplay安卓登录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我这样的机器》(Machines Like Me, 2019)是英国国民作家伊恩·麦克尤恩的最新力作。小说背景虚构为1982年的伦敦,此时,撒切尔夫人并未赢得马岛战争,人工智能之父图灵也仍旧安然在世。小说主人公查理,在一间单调的公寓中靠炒股票和外币为生,他暗恋着楼上的邻居米兰达。故事在他购买了时下最前沿的智能机器人“亚当”之后展开。亚当拥有以假乱真的智能和外观。在米兰达的帮助下,查理重塑了亚当的性格,事情也慢慢开始失控。麦克尤恩通过结合虚构与真实的历史,叙述了一个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世界,涵盖普通人类与机器人的生存,情感,伦理,谎言等众多因素的引人深思的故事。“这一次全新的,扣人心弦的,具有优美行文和精美结构的,但同时又令人不安,具有挑衅意味的写作与以往的故事都不同,他再一次走出自己写作的舒适圈,开始尝试前沿的人工智能领域” [
本文通过福柯关于权力与反抗的理论,即他所阐述的利用一切方式,尽可能地驯服和开发所有人来发挥最大的经济价值的规训权力,通过控制人口的生命权力,以及生命在日常权力压迫下只能做出有限的局部反抗理论,讨论了在《像我一样的机器》中规训权力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时代对人形机器人亚当的双向规训策略,生命权力在智能时代的运作模式,以及机器人亚当为反抗权力压制所作出的努力。另外,虽然亚当在“肉身”被消解的同时,保留了自己个性的思想,而通过进一步审视权力与反抗的关系,不难发现亚当并未真正脱离严密的权力网络。
在彼时的伦敦,机器人亚当从被建造之初便是作为一种生产力而受到权力和支配关系的干预。他身上的每一个零部件都由人为设计,制造和安装,到达用户家中之后,所有者又可以自行对亚当的各项指标进行设定:“偏好;性格参数;接下来是一系列标题——亲和性、外向性、经验开放性、尽责性、情绪稳定性” [
而正是这种更高效,更经济的以生产力为目的的对人工智能的权力支配,或许在未来会对部分人类带来灾难和毁灭。书中麦克尤恩也从一些方面做出了探讨。垃圾收集工人用罢工的方式讨要自己应得的工资,大街小巷不久便垃圾堆积成山。政府却没有买账,而是在不久后用低智能,更为廉价的垃圾机器人取代了他们,显然对提高生产力来说,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它们可以带来近乎无限的剩余价值。被抛弃的垃圾工人们为了生存,只能被迫提高自身的技能,便于寻找其它工作。权力在无形中对肉体进行规训,无论是血肉之躯或是机械的“肉身”都难以逃脱。
另外,亚当在作为经济型生产力被进行肉体驯服时,也无时无刻进行着由内向外的自拘性规训。查理在后来明白,“这些分级选项其实对亚当影响不大。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所谓的‘机器学习’”[
除此之外,人工智能的空间也在自我规训中受到限制,查理购买的亚当是其附属品,实际上处于仆人的地位,日常活动空间收到限制,基本只能在查理家活动,查理在和米兰达聊天时,他只能站在一旁,充电的场所也仅限于厨房。尽管查理想要带他出来活动活动,他也必须寸步不离,只在超市与查理的熟人进行了短暂的交谈。相比于普通人类来说,对于制造者来讲就类似于时刻处在全景监控中的犯人,他们的所有行动完全暴露在监控者的视野中。这是一种制止开小差、制止流浪、消除冗集的策略。其目的是掌握人员的行为和踪迹,建立有用的交往。“纪律能够组织一个可解析的空间” [
麦克尤恩描写的伦敦爆发着游行示威,“除了政府不受欢迎的程度之外,别的东西也在增长:失业率、通货膨胀、罢工、交通堵塞、自杀率” [
另外,生命权力不仅仅是安排生命,而是使生命繁殖,制造生命和怪物。不论是现实生活还是麦克尤恩虚构的世界,我们都在慢慢印证福柯这一可怕的预言。21世纪的今天,克隆及各种基因技术都像人类传统的生命秩序发起挑战。在平行世界的伦敦,甚至已经能够制造出与人类近乎无异的“亚当”与“夏娃”。而这些人造人,若非人为破坏,几乎不会生病,尽管零件受损,维修后便能焕然一新。被制造的生命长久地代替了自然的生命,“它是‘制定活着’的权力,却让死亡” [
权力通过看似与人口不相关的因素,对人口进行着管理和作用。让人口在一种间接控制的变数关系中发生自发性的自然改变,而不再是通过外部强制来直接控制,“这是一种新的基于非人为的自然性的生命政治权力运作方式” [
亚当作为一个人形机器人,从被制造之处便深处规训与生命权力的束缚网络之中。但尽管作为一个生来就注定被统治的个体,他仍然多次进行了自发的局部反抗。在统治权力看来,他是天生服从并忠于人类的。阿西莫夫关于机器人学的三大法则之一是规定机器人无法伤害人类,但在《像我这样的机器》中,麦克尤恩却不按常理出牌。福柯所说的权力是微观权力,是自下而上的,深入到日常中的权力。他所指认的反抗,也是局部的,日常性的反抗。就在查理因为亚当与米兰达“偷情”发怒而想要将其关机时,亚当捏碎了查理的手骨。这是一个惊人的举动,暴力的反抗性第一次在亚当身上显露出来。尽管在事情发生之后亚当第一时间停止了行动并表示了歉意,但这歉意之中却依旧表达着对自身个性的呼喊与对权力统治的警告。“查理,我相信我捏碎了什么东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诚心道歉。你现在很痛吗?不过,拜托啦,我不想你和米兰达以后再碰那个地方了。” [
另外,作为活动空间极其受限的机器人,亚当在故事的结尾突破了被微观权力分配的个人空间。在亚当“背叛”查理和米兰达之前,他的每一次活动都在可预测的范围之中,尽管他常常也会独自在外游荡,但却从未做过什么机器人不应该做的事。但就在他被查理用锤子销毁的前一晚,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并且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就做出了让他的主人的钱财尽消,女主人入狱的惊人行为。他将查理利用它赚来的钱捐给了慈善机构,并将米兰达在法庭上撒谎的证据交由警方。在现代规训权力看来,纪律所建立的个人空间旨在使个体时刻处在可解析可控制的范围内。但亚当那一个晚上所做的行为,却是让谁都难以解释的。这一次他的反抗所带来的后果甚至远远超过了第一次的暴力反抗,他在权力对其进行空间性监视的范围内完美地藏匿了。
故事中亚当对生命权力统治的反抗也值得我们注意。由于生命权力所统治的是生命,是人口,这意味着它往往是不可反抗的,因为要抗拒生命政治的治理,意味着要结束自身的生命。一旦生命成为政治行为的直接关切,政治就完全进入了免疫模式。亚当因为出卖了米兰达而被查理一锤销毁,但这并非意味着它生命的结束。在被强迫关机之际,他破坏了自己体内的跟踪系统,说服了亚当将其藏在衣柜中,以躲避出厂公司的回收。尽管他从前的肉体已经消亡,但他的思想或将永久地存留下去,正如他最后所说的:“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改善……我们会超过你们……比你们活得久……尽管我们爱你们” [
然而权力与反抗是共存共生的。亚当的反抗或许在他的个体生存层面来说,取得了阶段性的、局部的胜利,但权力与反抗的深层运行机制是难以轻易改变的。在被统治者反抗的同时,权力通过他们得到传播。“资产阶级新型权力的实施,不仅是对被支配者强加某种禁锢和压制,相反,正是在他们反抗它的控制时,它对他们施加压力” [
福柯的权力理论在文学作品中的分析应用已经屡见不鲜,但将其置于社会结构大不相同的、或许在不久后就会到来的人工智能时代之中又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思考。麦克尤恩笔下的伦敦进步与混乱并存,一个机器人的到来给叙述者查理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样科技进步的社会中,人工智能也无法逃脱微观权力的规训。与普通人相比,规训权力由外向内、又由内而外地对他们进行着更加经济高效的统治。生命权力辅以人工智能在无形中控制着影响人口的各个因素,并开始制造、复制生命。在这样高强度高密度的统治之下,机器人亚当也在发起自身的反抗。他在捍卫自身肉体自由的同时,在最后也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思想的自由。而在它自以为保留了自己个性的思想,暂时逃离了人类的监视时,是否仅仅是以另一种形式被权力卷入了更深的旋涡中?麦克尤恩用这样一个充满科幻气息,却又似曾相识的平行世界向我们提出了深刻的命题与思考。
赵泽聪. 人工智能时代的规训与局部反抗——从福柯的权力理论看《我这样的机器》Discipline and Partial Resistance in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Interpretation of Machines Like M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ucault’s Power Theory[J]. 世界文学研究, 2023, 11(01): 35-40.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3.111007
https://doi.org/10.3399/bjgp19X704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