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mbrick和Mason在1984年提出的“高层梯队理论”一直是作为研究TMT和企业国际化之间关系的主流理论 [ 5 ] ，该理论认为组织的战略选择和绩效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高层管理人员的管理背景和特征，并指出同质性较高的高层管理团队将有利于彼此间的沟通，在决策讨论过程中更容易达成一致，且有助于加快战略决策的速度 [ 1 ] 。Finkelstein (1990)、Tihanyi (2000)和Carpenter (2004)等人的研究进一步丰富了高层阶梯理论，对企业高管的个人背景和企业战略及绩效间的影响关系提供了充分的实证证据 [ 3 ] [ 6 ] [ 7 ] 。陈守明等(2010)基于高阶理论，以中国制造业931家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研究得出企业家的人口背景特征如教育背景、专业背景等对企业进入国际市场的方式有着重要影响 [ 8 ] 。吕屹(2015)以银行业为对象的研究发现，高层管理团队的个人特征与经历都会对企业国际化战略产生较为明显的影响 [ 9 ] 。程晓鑫(2015)研究认为高层管理团队任期异质性和职业背景异质性越大，企业国际化程度越高 [ 10 ] 。

在TMT胜任力的研究中，高层管理人员的国际化经验得到了特殊关注。常用的逻辑模型为将TMT的感知行为作为国际化经验与国际化战略的中介变量，具备不同程度国际化经验的TMT对外部环境有着不同的感知，基于这些感知高管团队会制定相应的公司战略，进而影响公司绩效。Nielsen等(2011)认为TMT的国际化经验越丰富，其对国际市场的掌控力就越强，企业越容易实施国际化战略 [ 11 ] ，我国学者李巍等(2013)的研究得出结论也证实了这一结论 [ 12 ] 。吴剑峰等(2010)以中国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国际化经验丰富、受教育程度相对较低的CEO更倾向于采取国际化战略，且外部董事比例对实施国际化战略产生正向影响 [ 13 ] 。许晖等(2010)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企业国际化经验作为自变量首先与市场进入模式显著正相关，国际化经验越丰富的企业越容易采取高控制程度的市场进入模式 [ 14 ] 。葛玉辉等(2011)对100多个公司近7年的数据进行研究后，得出TMT跨国经验与全面控制进入模式正相关 [ 15 ] 。

TMT的注意力行为特征与企业国际化也成为学者们关注的一个研究点。Ocasio (1997)认为企业战略决策的结果主要在于企业TMT的注意力方向，其将注意力放在哪些影响企战略决策因素上将会最终影响企业战略决策的制定，而TMT特征是影响其注意力配置的关键因素，因此注意力成为TMT特征和企业国际化进入战略模式的中介变量 [ 16 ] 。吴建祖等(2015)将注意力基础观与高层梯队理论结合起来，以116家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分析得出，国际化经验丰富、教育程度高的TMT主要注意力会放在外部环境中的机会上，更可能采取完全控制的市场进入模式进行国际化；而年龄大、任期长的TMT的主要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企业外部环境可能存在的威胁上，倾向于选择共同控制的市场进入模式 [ 17 ] 。

TMT不是高管个体的简单组合，团队内部存在依存度、断裂带问题。Lau和Murnighan (1998)提出由于多种团队成的相互作用，使团队成员在合作过程中出现内部分歧，形成团队断裂带，常见的是任务相关断裂带和生理特征断裂带 [ 18 ] 。Hambrick (2014)认为关于TMT异质性与战略选择、绩效的关系研究结论存在不一致，其突破口可能就在成员之间结构的影响，在进行关于TMT异质性与战略选择、战略结果以及企业绩效的关系研究中，应该考虑结构依存度的影响 [ 19 ] 。程晓鑫(2015)认为TMT结构依存度是团队特征与企业国际化程度的调节变量，随着高管团队结构依存度的提高，教育背景异质性、职业背景异质性对企业国际化程度的正向影响越强 [ 10 ] 。潘清泉等(2015)研究得出TMT任务断裂带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实施具有负作用，而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国际化战略的实施具有正向作用，创新能力在生理特征断裂带和国际化战略之间起负向的调节作用 [ 20 ] 。

总体而言，以往对TMT与企业国际化关系的研究还相对较少，且大多没有将行业细分开来考虑。信息服务业作为智力密集轻资产的新兴产业，其市场技术资本以及人力资源等特点与制造业和传统服务业有所不同，而信息服务企业的TMT特征与国际化之间关系也会存在一定差异。这正是本文所要研究的。

年龄作为衡量TMT特征的主要变量之一，其高低与团队成员的知识、经验以及社会关系等紧密相连，对公司战略部署有着重要的影响。Bantel和Jackson (1989)认为，TMT平均年龄越大，制定的企业战略就越保守，从而使得企业丧失较多的市场机会 [ 24 ] 。Wiersema和Bantel (1992)也认为，TMT平均年龄越大，越倾向于回避冒险，因而所执行的企业战略变化较少，而年轻的高管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比较愿意去尝试创新的冒险行动 [ 25 ] 。由此提出假设：

假设H1-1：在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中，TMT的平均年龄与公司国际化水平负相关。

Smith等(1994) [ 26 ] ，Wiersema和Bantel (1992) [ 25 ] 认为，个人的教育水平通常能反映自身的认知能力和技巧。因此，个人的教育水平与灵活应变、信息处理能力存在正相关。Tihanyi等(2000)分析认为高层管理团队的平均受教育水平越高，整个团队获得的对公司运营管理有效的信息也就会越多，所拥有的社会资本也会越多，也更有利于实现更高的公司绩效 [ 6 ] 。因此可以得出，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认知能力也相应增强，对复杂、不明朗事件的承受能力也就越强，这有利于企业采取复杂性相对较高且风险性相对较大的国际化行为。由此提出假设：

假设H1-2：在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中，TMT的平均受教育水平与公司国际水平存在正相关。

平均任期衡量的是高层管理团队成员的任期时间的长短。企业开展国际经营时，需要针对新的市场环境和新产生的问题做出对应的快速反应。较长的组织任期下，组织会对现有的政策和运作方式具有较强的依赖性，难以快速应对不同的环境和需求。而且随着TMT任职时间的延长，他们往往会形成较为稳定的思维模式与业务组合，特别是在企业运行良好的情况下不愿意主动打破现有的框架，会影响企业采取国际化战略的积极性 [ 9 ] 。由此提出假设：

假设H1-3：在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中，TMT的平均任期与公司国际化水平存在负相关。

Wiersema和Bantel (1992)认为TMT在年龄上的差异越大，也就意味着成员所经历的社会发展年代存在较大差异，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上存在较大的分歧，导致成员间的冲突隔膜增大，团队内成员的合作交流减少，团队的凝聚力进而也会下降，最终不利于快速形成决策 [ 25 ] 。但也有研究得出不同结论，谢凤华等(2008)就认为，如果不同年龄层的团队成员之间能够进行较好的沟通，将会发挥出各年龄层成员的优势，提高决策质量，做出比非异质性特征更为有效的决策，从而推动公司的可持续发展 [ 27 ] 。黄越等(2011)认为年龄异质性较高的团队包含了具有各种不同观点的成员，有利于做出高质量的战略决策 [ 28 ] 。由于信息服务企业属于创新活跃的智力密集型产业，年龄差异大导致的团队冲突往往不是破坏性冲突，而是有助于形成创新性或竞争性战略。基于此提出：

假设H2-1：在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中，TMT的年龄异质性与公司国际化水平存在正相关。

研究结果显示，TMT受教育水平异质性对公司国际化战略执行会直接产生积极的作用 [ 26 ] ，人口特征异质性高的团队更倾向首先采取进攻型战略 [ 29 ] 。受教育水平异质性意味着认知基础的差异度，TMT成员在受教育水平方面越具有多样性，越能够为团队提供多元的信息、扩充对现象背后更深层次的理解、从多个视角来分析公司的战略决策问题，提供多种潜在的想法组合，这有利于提高TMT解决问题的系统思维能力，提高决策质量，提高公司国际化水平。由此提出假设：

假设H2-2：在信息服务业公司中，TMT的受教育水平异质性与公司国际化水平存在正相关。

当高管成员在企业的任期较长，且任期异质性较低时，团队凝聚力越深，成员间更加熟悉，有利于彼此沟通；而任期时间差距较大的高管成员，其对公司发展认识及考虑问题方面不同，沟通效率会降低，决策过程中难以达成一致，但是却有利于提出不同角度的看法，打破常规，这对于需要战略变革的企业而言具有优势。Dutton等(1987)研究就认为，TMT成员间任期异质性越高，他们作为TMT一员的时间不同，对组织理解程度不同，就越有利于团队成员间思维的碰撞，使得制定决策更周全，进而有利于提升企业绩效 [ 30 ] 。任期长短不同的TMT成员结合能够产生互补优势，捕获更多的外部信息来与公司自身的特质相结合，加速公司的变革，增加TMT打破原有管理模式来重塑公司战略的机会，从而促进公司国际化水平的提升。由此提出假设：

假设H2-3：在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中，TMT的任期异质性与公司国际化水平存在正相关。

本文以中国证监会(CSRC)《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为基础，选取的样本是在中国上海和深圳两个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的信息服务业A股上市公司，样本期间为2014~2016年。通过查阅公司年报，删除了一些数据有缺失及TMT成员的个人资料披露不详不全的样本。为了真实、有效地反映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的综合经营绩效，没有剔除被ST处理的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这样选取指标不仅能够全面地反映整体国际化水平，而且更能反映公司经营状况对企业国际化的影响。最终共计得到247个有效观测点。所用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与巨潮资讯网(www.cninfo.com.cn)披露的年报数据。

本文采用非平衡面板数据建立计量经济模型来检验TMT非异质性和异质性特征对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国际化水平的影响。面板数据模型的回归分析方法包括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两种。运用非平衡面板数据来建立计量经济模型，首先利用Hausman检验来确定计量经济模型中涉及的非观测因素是固定效应还是随机效应，然后再确定合适的模型形式。若Hausman检验结果P < 0.05，表明原假设不成立，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反之则应选择随机效应模型。经检验，本文所构建的两组变量的Hausman检验结果P值均为0，故都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见模型1和模型2。

模型1： FSTS t = β 0 + β 1 MAGE t + β 2 MEDU t + β 3 MTEN t + β 4 TSIZE t + β 5 LnCSIZE t + β 6 ROA t + α + ε

模型2： FSTS t = β 0 + β 1 HAGE t + β 2 HEDU t + β 3 HTEN t + β 4 TSIZE t + β 5 LnCSIZE t + β 6 ROA t + α + ε

其中： β 0 为截距；t表示表示年份(t = 1, 2, 3)， β m 为待估计的参数； 表示时间上恒定不可观测的具有公司特征的影响因素， ε 为随机干扰项。

表2提供了样本均值、标准差、最大值和最小值等描述性统计以及所涉及变量的Pearson相关系数矩阵。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Pearson相关系数矩阵

注：^*、^**、^***分别表示P < 0.05，P < 0.01，P < 0.001水平显著(双尾检验)，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可以看出，2014~2016年中国信息服务业上市公司海外营业额占公司总营业的比重为16.1%，处于0%~98.31%之间，标准差是0.2144。TMT平均年龄、平均任期、年龄异质性、教育水平异质性以及任期异质性的均值分别为46.069、3.460、6.471、0.535、2.791；教育水平均值为4.542，说名TMT平均教育水平达到了大学本科以上；团队规模、公司规模对数、总资产收益率均值分别为10.409、21.624、0.655。变量中，平均年龄、平均任期、年龄异质性、任期异质、团队规模的标准差较大，说明样本中这5个指标的波动性较大；而平均教育水平、教育水平异质性标准差较小，说明这些指标的波动性小。同时可以看出，非异质性与异质性的两个模型中解释变量间的相关系数都小于0.5，说明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精确的线性关系，可以进行多元回归。

根据本文研究假设，选用多元线性回归方法，利用STATA14来检验TMT特征与企业国际化水平之间的关系，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TMT特征与企业国际化水平回归结果(N = 247)

注：括号内为t检验统计量值，^*、^**、^***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

为了验证模型的可靠性，本文引入企业年龄(FAGE)这一概念。一般来讲，企业成立的越早，就越有可能从经验和经营能力的积累上获取优势，进而影响企业国际化水平。本文对93个观测对象按公司成立时间进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中自变量系数与表3相比不存在数值和正负符号上的巨大变动，故认为本文所构建的模型具有较好的稳健性。即可以对表3的回归结果进行分析，研究假设验证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研究假设验证结果

本文以我国信息服务业中93家上市公司2014~2016年的数据，分别实证分析了TMT平均年龄、平均受教育程度和平均任期以及年龄异质性、受教育水平异质性和任期异质性对企业国际化水平的影响，由此得出结论和启示：

1) 年轻的高层管理团队更有助于信息服务企业实施国际化战略。企业管理团队平均年龄越小的TMT，越具有开拓创新精神和冒险意识，越倾向于实施国际市场开拓战略，企业国际化水平越高，反之则更倾向于采取保守战略，不利于企业国际市场开拓；TMT成员中年龄异质性越大，越有利于企业实施国际化战略。年轻高管人员拥有开拓创新精神但经验相对不足，年长高管人员的丰富经营经验和社会资本恰恰可以实现互补，以做出最优决策。

2) 信息服务企业开展国际业务更需要高层次高素质的管理团队。TMT的平均受教育水平越高，团队总体素质越高，经营能力越强，越能够推动企业实施国际化战略，进而企业国际化水平也就越高；不同教育背景的人在思维方式、个人能力及做事方法上会有很大不同，TMT受教育水平差异过大，容易引起团队冲突，降低组织工作效率，增加企业内耗，反而不利于企业国际化水平的提高。

3) 保持高层管理团队成员的适当稳定性和流动性，有助于信息服务企业国际化。TMT平均任期越长，越容易形成固定的思维模式，越不利于企业国际化水平的提高；TMT的任期异质性，有助于保持整个管理团队的创新意识和开拓精神，应对新兴的信息服务产业发展带来的新挑战，因而也有助于企业开展国际化业务。当然若高层管理团队的离职率过高，显然也不利于企业的稳定与发展。因此，高层管理团队既要保持团队稳定，又要保持适当的人员流动，这样才能实现企业经营稳定性连续性与创新性灵活性的统一。

4) 信息服务企业必须科学组建高层管理团队。研究表明，作为知识密集型的信息服务业，国际市场复杂多变，行业本身技术更迭又快，这就需要信息服务企业必须引进年轻且教育背景良好的高层管理人才，作为企业部署实施国际化战略的有力支撑。信息服务业是一个时时刻刻都需要创新的行业，汇聚不同人才进入管理层，这样不仅能够为公司带来许多新的想法，而且能够更为充分地利用和发挥不同教育背景人员的互补优势，实现公司国际化水平的提升。企业也应该多组织员工学习，建立一套企业高管培养计划，建立起学习型企业，切实提高高层管理团队的综合能力。

1) 进一步研究样本。本文主要选择了信息服务企业为分析对象，该研究结果是否适用于我国其它产业尚待进一步分析；另外不同产业中的高管团队的有何差异性，与所在产业特性有何关联关系，也需要进一步深入分析，以期提出更具广泛应用价值的研究成果。

2) 丰富国际化测量指标。本文把海外营业额占总营业额比重作为衡量企业国际化水平的唯一指标。但是企业国际化的衡量因素是多方面的，比如海外资产占比、海外机构占比等等都是衡量企业国际化常用指标，将这些指标综合考虑，研究结果会更具科学性。在后续研究高层管理团队与企业国际化之间关系时考察多个指标，可以使研究更加全面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