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ls World Literature Studies 2330-5258 2330-5266 beplay体育官网网页版等您来挑战! 10.12677/wls.2025.131006 wls-108238 Articles 人文社科 《白象似的群山》中的物叙事研究
A Study of Object Narratives in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毛星星 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20 02 2025 13 01 39 46 23 12 :2024 18 12 :2024 18 2 :2025 Copyright © 2024 beplay安卓登录 All rights reserved. 2024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美国作家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运用外聚焦叙事,讲述了一对情侣在火车站的一段对话。全篇以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为主要内容,辅之以人物的行动,几乎没有对人物心理的刻画。以往研究主要聚焦于对文本中个别物的隐喻和文本创作的手法技巧,对文本中物叙事的探讨不足。基于此,文章试从文本中描写的“物”入手,探究文本中“物”对叙事结构的影响和作用,结合人物探讨文本中“物”背后所指涉的内涵意义以及文本中“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来分析《白象似的群山》的主题表达和叙事方式。
American author Ernest Hemingway’s short story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uses an externally focused narrative to tell a conversation between a couple at a train station. The entire piece is dominated by the dialogue between the hero and heroine, supplemented by the characters’ actions, with little psychological portrayal of the characters. Previous studies have mainly focused on the metaphors of individual objects in the text and the techniques of text creation, but have not explored the narrative of objects in the text enough. 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and role of the “objects” in the text on the narrative structure by starting from the “objects” described in the text, and analyzes the thematic expression and narrative mode of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by discussing the meaning behind the “objects” in the text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and “objects” in the text.
《白象似的群山》,物叙事,外聚焦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Object” Narrative External Focalization
1. 引言

《白象似的群山》(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是海明威创作的短篇小说,写于1927年,收入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Men without Women)。《白象似的群山》中的故事发生在西班牙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车站,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等待去巴塞罗那的快车,火车还有40分钟才到来,为了打发这等待的40分钟,他们喝着啤酒并在聊天。故事虽然情节简单,展示了海明威独特的叙事风格。《白象似的群山》这篇脍炙人口的小说以含蓄而戏剧性的对话贯穿始终,选用了外聚焦的叙述视角。外聚焦与零聚焦、内聚焦相比较,叙述者的视野受到了相当大的限制,通过显示人物动作行为和相互之间的对话来传达故事。

关于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的文本分析研究不胜枚举。就国内批评界而言,截止本文发表,在知网对“白象似的群山”进行检索,共有硕士论文6篇,期刊论文206篇。刘晓然的文章以《白象似的群山》为例,从小说独特的叙事视角、高超的省略技巧、新奇的象征手法着手,对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写作风格进行阐释,揭示出二十世纪最有才华的“天才小说家”海明威的创作艺术风格给现实人生的启迪 [1] 。唐静、王玲娟以叙述男女之争的故事为线索,分析多次出现“山”“酒”“白象”等极具隐喻意味的意象感知主人公的渴望、期待、认知和感受 [2] 。张皓琳和王欣指出海明威在《白象》中实际上实现了一种富有创意的女性主义叙事学手法,即通过使用外聚焦摄像机视角的叙事策略,展现了特定时代语境下女性面临的新困境。通过对这些问题做出修正和补充,解构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矛盾、她们与外部世界的矛盾,同时从女性主义叙事学角度出发对文本进行分析,考察当时的社会语境中女性面临的新困境以及女性角色的复杂性 [3] 。马力克等人(Malik)在研究该文本中运用罗兰巴特的符码分析文本中的隐喻,人物行动和言语。运用罗兰巴特的五种符码解析文本中隐喻的事物和大大小小的冲突。特别是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在不同的情节中有不同的内涵,特别是在这背后的深层文化背景和性别意识。给文本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4] 。凯尔(Kale)指出在以往的文本分析中存在一些过度解读且一众学者囿于关注文本中男性对女性的压迫而忽视了许多文本中的信息。特别是性和酒的关系在这篇文章中得到了强调。文章还引用海明威的信件谈及“堕胎”问题,将文学文本和现实问题相联系 [5] 。在这些研究中,对《白象似的群山》的阐释研究较多,分析隐喻,话语和人物冲突很多,也有涉及叙事艺术的研究。但这些研究对于文本中作者构建的客观存在的“物”关注仍然不够,并未指出文本中许许多多的“物”在叙事中充当的作用。也没有指出这些物件符号所代表的含义和人物之间有何种关系或关联。

目前,国内关于“物叙事”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且这一领域的关注较为有限。其研究的兴起,受到了西方学界“物转向”理论的深刻影响。傅修延指出,文学作品中意义的构建与物的叙述密切相关。物叙事不仅是语言文字之外的另一种话语体系,理解这一体系对于解读作者在文本中植入的意义至关重要。如果忽视这一层面的叙事,我们往往无法全面把握那些与物相关的隐含意义。物在文学作品中的象征意义,诸如人物的服饰、饮食、居住环境等,都具有重要的符号功能。更进一步,诸如物的拥有、使用、分享、赠送、消费、呵护和毁弃等行为,也值得我们深入剖析 [6] 。本文旨在通过整合“物叙事”理论的核心要点,结合对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文本的叙事研究,探讨该作中“物”所承载的叙事功能。具体而言,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分析。首先,探讨文本中物的深层含义,尤其是物在不同语境下所指涉的多重意义,并结合文本创作的时代背景分析其内在含义。其次,分析物在文本叙事中的作用,重点研究物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之间的关系,探讨物如何推动叙事进程以及如何影响读者的解读。最后,分析物与文本主人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物如何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社会身份及其情感冲突。此部分分析对于理解文本的核心主题尤为重要。本研究旨在通过“物叙事”这一视角,揭示《白象似的群山》中文本结构与主题表达之间的内在联系,探讨物如何在叙事和意义构建中发挥关键作用。

2. 物象的主题表达

物本身的存在和其所携带的符号意义由来已久。符号学家赵毅衡认为:“在数量极其庞大的符号中,非物质的符号可能比较少,大多数的符号的确有‘物源’(物质性源头),不妨说符号是被认为携带着意义的具体物或具体行为。” [7] 物和人一起存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物所携带的意义为人所赋予,成为带有固定意义的符号。在《白象似的群山》中,最重要的符号之一也是贯穿全文的符号,即标题所提到的山和白象两个符号。在文本中,山在女主人公说出白象比喻之前就已经出场,在男女主人公就白象比喻争论后也再次出现。这说明群山在文本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符号,代表的意义也十分重要。“埃布罗河谷两岸的山丘绵长而洁白”(THE HILLS ACROSS THE VALLEY OF THE Ebro were long and white) ( [8] : p. 64)。这是文本的第一句话,标题提到hills (群山),文本第一句便是hills (群山)。标题和文章首句对于一个文本来说重要性无需多言。这足可见群山在文本中的地位必然是十分重要。群山在远方,正是因为远才能引人遐思,美轮美奂,引得女主人公寻得白象比喻群山。这样的群山在文中就代表着美好的未来,文中女主人公向男人解释白象比喻时用bright (明亮的;光明的)一词,很容易和bright future (光明未来)等带来憧憬、希冀等美好的事物相联系。而群山则代表想象中美好的未来,虽在远方却也能看见。除此之外,和远方群山形成对比的近处景色的描写也让群山的意涵变得令人心向往之。“这一侧没有树荫和树木,车站就在阳光下的两行铁轨之间”(On this side there was no shade and no trees and the station was between two lines of rails in the sun) ( [8] : p. 64)。与群山相对的这边是在太阳炙烤下的炎热地带,火车站和烈日下的铁轨更让近处景观显得浮躁焦虑,而远方的群山却是一片安宁静谧,令人心旷神怡。“它们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而乡村则是棕色的、干燥的”(They were white in the sun and the country was brown and dry) ( [8] : p. 65)。这是文本中的另一处对比,棕褐色乡野显得干燥,而在日照下的群山则是白色。在炎热的季节,暖色调总是令人更加燥热,而白色的群山却能给人以冷峻感,在文本中不但能够略微减轻炎热感也能令内心略微平静。从群山在文本中出现的位置来看,这一观察得到了进一步的支持。除了故事开始时,女主人公每次看向群山时,通常都是在与男方发生不愉快的争执之后。此时,群山成为她试图暂时逃避现实、清除眼前矛盾的一种象征,借由看向远方的群山,她似乎能寻找到一份短暂的心灵安慰。

频繁出现的物不单只有群山,还有珠帘。“……酒吧敞开的门上挂着用竹珠串成的帘子,以防苍蝇飞进来”(a curtain, made of strings of bamboo beads, hung across the open door into the bar, to keep out flies) ( [8] : p. 64)。这是珠帘的第一次出场,其功能是用来挡苍蝇,以免苍蝇飞进酒吧。而男女主人公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仍然选择坐在酒吧外面,和苍蝇一起被挡在酒吧门外。“暖风将珠帘吹向桌子(The warm wind blew the bead curtain against the table)”( [8] : p. 67)。第四次出现珠帘是描绘珠帘被热风吹拂的画面,吹到了男女主坐的桌子上。之后男人就谈起了关于手术的事,在珠帘被风吹拂起之前男女主的争论集中在白象比喻上,但在珠帘被吹起之后,就说到了为什么男女主会连一个小比喻都能争吵,终于揭露出争吵的实质是二人心中对于手术的分歧。而珠帘在一开始被提及就和苍蝇一同出现。所以珠帘的吹起也暗示手术终于被二人拿到台面上来说。文本最后提到 “他穿过珠帘走了出去。她坐在桌边,对他微笑”(He went out through the bead curtain. She was sitting at the table and smiled at him) ( [8] : p. 72)。男人在酒吧里面喝酒完毕走出酒吧和女主人公相视的场景。此处的珠帘和前面男人隔着珠帘对服务员讲话一样起着区隔人物的作用。通过男人穿过珠帘这一动作,男女二人的距离感就建立起来。珠帘先是将男女主二人和其他人区隔,而后又是男女二人之间的区隔。这也代表着男女二人作为那个时代的典型形象,迷惘,漂泊,语言隔阂将二人和其他人区隔开来,这也符合当时“迷惘的一代”所具有的典型特征。而男女二人的距离感和隔阂也反映了迷惘颓废的美国男人形象和坚强独立与渴望未来的觉醒的新一代女性形象之间的冲突。

文本中除了群山、珠帘被提及,还有一物贯穿整个文本——酒。故事是发生在火车站边的酒吧,酒在文本中自然也极为重要。整个文本男女二人实际喝的酒类只有啤酒和茴香酒。而啤酒是男女二人要的最多的酒,茴香酒一次是女孩提议要尝尝因为她并未喝过,而第二次是男人独自在酒吧所点,一人所饮。二人坐在酒吧外喝酒是女孩提议喝啤酒解暑。茴香酒(Anis del Toro)是二人喝的第二款酒,不再提白象,女孩转而对茴香酒浮想联翩,联想到甘草和苦艾酒。这两个意象和常用来和苦痛相联系。在这之后男女二人又点了两杯啤酒,对酒的评价男人是“好喝且凉爽”(nice and cool)而女孩是“令人愉悦的”(lovely)。不同的评价表明男人关注的是啤酒的实用价值,能够满足男人的需求,而女孩的评价则更在意酒的情绪价值。而最后的两杯啤酒是没有被喝的,因为女人提议男人放完包后回来一起喝。而男人放完包后到酒吧里独自点了一杯茴香酒。“回来时,他穿过酒吧间,那里有很多等火车的人在喝酒。他在吧台前喝了一杯阿尼斯,看着人们”(Coming back, he walked through the barroom, where people waiting for the train were drinking. He drank an Anis at the bar and looked at the people) ( [8] : p. 72)。男人在酒吧里喝茴香酒时,环顾四周,看到其他同样在等火车的人们也在饮酒。这一场景中的集体行为暗示了男人与周围人的相似性。他与这些等车的人们共享相同的生活情境和社会背景,而他的匿名性可能反映了这一点。男人没有明确的名字,这或许象征着他代表了某一时代的典型人物,是这一时期普遍价值观和观念的缩影。

文本中还出现了非常不起眼的小物件,即文本末尾才提到的包。“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靠在车站墙上的行李。袋子上贴着他们住过的所有酒店的标签”(He did not say anything but looked at the bags against the wall of the station. There were labels on them from all the hotels where they had spent nights) ( [8] : p. 71)。第一次包的出场是女孩不耐烦到了极点让男人闭嘴,男人看向墙角的两个包,包上还贴了许多旅馆的标签。但作者在第二次提到这个包时使用了“沉重”(heavy)一词,所以这两个包不仅代表着男女二人的浓情蜜意,许许多多的旅馆标签正代表二人的美好时光和甜蜜记忆,但同时也代表了二人身上的负担和焦虑。当女孩极度不耐烦,男人望向包能看到曾经二人有过的甜蜜,而拿起包时能感受到的是千斤重担。所以,二人的旅行包暗指的是二人亲密关系的见证同时也是因亲密关系而衍生出的负担。“他拎起两个沉重的袋子,绕过车站,把它们搬到另一条轨道上”(He picked up the two heavy bags and carried them around the station to the other tracks) ( [8] : p. 72)。这是旅行包最后一次出现,即男人将包拿到另一边。包很沉重,恰如男人的心情十分沉重,也代表着男人拎着两个不得不拎的包袱。这两个包承载了二人的浓情蜜意也载着二人沉重的心结与担忧。

分析文本中“物”存在的各种隐喻和象征能够更好地分析文本中人物的所思所想和作者的主题表达。作者对人物周边存在物的描写实际上相当于“托物言志”,用来表达文本中人物或作者借其传递主旨思想内容。特别是像海明威的这一文本采用的特殊叙事角度更突出了文本中“物”的象征性,从中挖掘其深层含义是分析文本中物叙事的首要任务。

3. 物象的叙事功能

考察“物”扮演的主体功能,可以使人不仅仅是关注“物”在文本中所呈现的文化意义,还指引读者考察“叙事如何再现‘物’的力量,凸现‘物’的施事能力,讲述‘物’自己的历史和故事,尤其是‘物’在叙事中扮演的积极作用,比如‘物’如何影响(甚至决定)人物的行动,推动(甚至构成)叙事进程,参与(甚至构建)叙事作品的美学特质” [9] 。所以,物是可以参与到叙事之中并且或改变或延展叙事结构。

叙事时间在文本中是十分重要的。在《白象似的群山》中时间很模糊,事情发生在哪一天,上午还是下午都不清楚。但文本中时间的痕迹十分明显。而这都归功于文本中的物,即火车,用火车到站这一与时间紧密相关的事件来提示文本内事情发生的时间。“天气非常炎热,从巴塞罗那出发的快车将在四十分钟后到达。快车在这个路口停了两分钟,然后开往马德里”(It was very hot and the express from Barcelona would come in forty minutes. It stopped at this junction for two minutes and went on to Madrid) ( [8] : p. 64)。二人本来就是要乘坐火车离开此地,所以文本一开始就告诉读者火车到本站还有四十分钟,且在本站停两分钟。读完整个文本可知文本结束火车仍未到达,且文本中有火车快到站的提示,所以整个故事,即男女主人公的争吵和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四十分钟之内。

除了明确时间,火车在文本中还起到推动叙事进程的作用。在文本的最开始,火车还有四十分钟才到站,所以男女主人公准备在酒吧歇一会,引发后续的对话和行为。倘若火车即将到站,男女主人公也不会有时间在酒吧喝酒争论,也就不会有后续的叙事文本出现。“女人端着两杯啤酒从窗帘里走出来,把它们放在潮湿的毡垫上。‘火车五分钟后就要开了’她说”。(The woman came out through the curtains with two glasses of beer and put them down on the damp felt pads. “The train comes in five minutes,” she said) ( [8] : p. 71)。在男女主结束关于手术的争吵之后,女服务员告知二人火车还有五分钟进站,于是男人主动提议把包先拎过去以作准备。在完成这一行为之后男人发现火车还没有到,于是他进酒吧像其他等火车的人一样喝起酒来。从这一系列行为可以看出,火车多久到,火车到没到都成为文本中人物做出某一行动的依据。由此可见火车在这一文本中充当的角色,不仅提示叙事文本内的时间,也成为叙事进程的主要推动因素。二人皆是因为等待火车而坐下对话,对推动叙事进程起着主要的作用。除此之外,酒作为贯穿全文的意象,对叙事的进程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二人聊天的开始是提议喝啤酒,而聊天的结束也是提议喝啤酒。在聊天过程中,女孩几次想转移话题都是用提议喝酒这一行为来完成,一次是转移白象比喻对话,第二次是转移做手术的对话。而对话的开始和结束,话题的转移与轮换都指向酒这一“物”,所以酒在文本中对叙事进程的推动作用可见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白象似的群山》采用的是外聚焦视角或“隐身叙述者 + 旁观者视角”。赵毅衡在《当说者被说的时候》中指出,与“全知式”正相反的叙述方位,是“全不知式”,被称为“墙上苍蝇法”,或“物化”。叙述者像苍蝇一样完全隐藏或完全不被人注意,而叙述就像苍蝇眼睛看到并记录事物的表象,记录下谈话,但不解释评论任何事(因此没有任何叙述干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因此几乎没有任何形容词和副词),不进入任何人的内心(因此它不说出任何人物心里的想法) ( [10] : p. 145)。但正因此,在该文本中如摄像机般的叙述中要获取多于表面的信息就必须关注到与人一道出现的物,通过对物的分析或人与物的互动分析出文本内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感情色彩和人物内心活动,这也与海明威冰山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运用此种叙述手法还能够增加文本的逼真性。“现代小说加强逼真感的一个手法是减少作者干预,尽可能地消除叙述干预的痕迹,隐藏叙述行为”( [10] : p. 249)。而要做到这一点仅仅靠特殊的叙事方法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文本中构建能够得到读者认同的“共享文化程式”,“只要读者的阅读程式使他自然忽略叙述符号的编制过程,那么叙事行为再明显也不会阻止与叙述世界认同”( [10] : p. 253)。要做到这一点就离不开文本中构建的细节真实,也就是情节中人与物构成一幅和现实生活相差无几的图景。文本中甫一出现的是火车站和酒吧,并和周围的群山,铁轨,人群共同构成一幅西方人脑海中较为常见的图景,而指出火车是巴塞罗那到马德里,流经的河流是埃布罗河都运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地名河流来增加文本的逼真性。文中有几处特别精细的描写更是增加了叙事的逼真性:“女孩拿起的两串珠帘穗”、“被啤酒杯碰湿的杯垫”、“日照下光与影的区隔”和“女服务员对二人的打量”等等。这些精细的描写增加了叙事的逼真性,让读者不由自主代入故事当中,在阅读完文本后引发对故事中人物的爱憎。

4. 物象与人物内心变化

作家在写人时必定会写到物,甚至会通过写物来写人。因为物在某种意义上延伸了人的自我,写物常常能达到更好的写人效果 [6] 。人和物二者的融合构建会使得文本的生动性、可读性、趣味性大大增加。《白象似的群山》中物的出现往往都和人物的言语和行为相伴随。群山,珠帘和酒有时单独出现,有时又与人物的动作和话语一道出现,而和人物一道出现形成的互动也具有特别的内涵。首先,群山的出现和女主人公数次的眺望凝视相伴随,但每次人物看山的行为都有不同的内涵。“女孩望着远处的山峦。山丘在阳光下泛着白色,而乡村则是棕色的、干燥的”(The girl was looking off at the line of hills. They were white in the sun and the country was brown and dry) ( [8] : p. 65)。这是群山第二次出现,这次出现伴随着女主人公的目光一道出现。在群山第二次出场实现了“物”与“人”交汇。自然存在的群山因日照在女主人公眼中别具一格,故而引发了女主的白象比喻。自然存在的景物因女主人公的眺望和遐思而和白象产生联系,生动活泼起来。而这一景物也成为女主人公接下来抛出白象比喻的话题和男人开始对话。“女孩望着对面的小山说:‘它们是可爱的小山。它们看起来并不像白象。我指的是它们的皮肤透过树木的颜色’”。(The girl looked across at the hills. “They’re lovely hills,” she said. “They don’t really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 I just meant the coloring of their skin through the trees.”) ( [8] : p. 67)。群山第三次出场是女主人公看山这一场景,但情景已然不同。第一次看是女主人公对这些山的打量,是纯粹的艺术性审视,所以在第一次观赏山之后女主人公提出了白象比喻并和美国男人沟通起来,而这一次眺望是在和美国男人争论白象比喻之后意兴阑珊,自讨没趣的转向看群山。紧接着和男人解释起白象比喻。“对岸是埃布罗河畔的粮田和树木。远处,河那边是群山”(Across, on the other side, were fields of grain and trees along the banks of the Ebro. Far away, beyond the river, were mountains) ( [8] : p. 69)。第四次出现群山是女主人公和男人争吵手术之后,而群山在女主人公的眼里仍然是美好的代表。“他们在桌边坐下,女孩望着山谷另一边干燥的山丘,男人看着她和桌子”(They sat down at the table and the girl looked across at the hills on the dry side of the valley and the man looked at her and at the table) ( [8] : p.70)。第五次出现群山仍然是和男人在继续争吵手术和未来,女主人公在要求男人不要提这件事了之后,女主人公再一次看向群山。但这次群山是和贫瘠的河谷一起出现,代表女主人公的心境变化。从最开始到最后,群山一直都是美好的化身和女主人公对未来的希冀的寄托。在没有和男人对话和争论之前,群山和绿树等生命力旺盛的景物一道出现,而在和男人数次对话和争论之后,群山的衬物变成贫瘠的河谷,这也反映女主人公对男人和未来的憧憬逐渐黯淡。珠帘也经常和人物一起出现。“那人对着窗帘说:两杯啤酒”。(“Dos cervezas,” the man said into the curtain) ( [8] : p. 65)。第二次出现珠帘是男人向酒吧要酒,而服务员也只是站在门口,珠帘起到了隔离人物的作用。“女孩看着珠帘说:‘他们在上面画了些东西。’上面写了什么?”(The girl looked at the bead curtain. “They’ve painted something on it,” she said. “What does it say?”) ( [8] : p. 65)。第三次出现珠帘是女主人公抛出白象比喻却自讨没趣之后,女孩转移话题询问珠帘上写了什么。此时的珠帘成为男女主沟通的话题与中心物。“女孩看着珠帘,伸出手,握住了其中的两串珠子”(The girl looked at the bead curtain, put her hand out and took hold of two of the strings of beads) ( [8] : p. 68)。珠帘第五次出现是女孩在与男人争论手术过程中伸出手拿起两串珠帘穗。人在紧张时难免喜欢抓住东西来克服紧张的情绪,这说明女孩内心也在做着斗争。

文本中啤酒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人物喝酒这一行为,而这一行为在文本中数次出现也都各具不同含义。“这位女士带来了两杯啤酒和两块毡垫。她把毡垫和啤酒杯放在桌子上”(The woman brought two glasses of beer and two felt pads. She put the felt pads and the beer glasses on the table) ( [8] : p. 65)。第一次二人点的是啤酒,因为男人说天气很热,女孩则建议喝啤酒,于是女服务员端出两杯啤酒和两个杯垫。在其后女孩提出白象比喻,而男人却边喝啤酒边扫女孩的兴。酒在此和人物一起构成了男人边喝酒边说话的图景,显示出男人对女孩并不十分尊重,不关心女孩说的这些无聊的事。在此之后二人又点了两杯啤酒。这也是在女孩解释了白象比喻之后,男人无动于衷,女孩用喝酒来化解尴尬。第三次喝啤酒是女孩提议,但却是在转移话题,或许并非真的是想喝酒而是想中止继续谈论做手术的话题。酒端上来以后有一个细节是两杯啤酒摆在湿漉漉的杯垫上,杯垫被打湿说明二人心中思绪激荡导致喝酒或拿酒的过程中弄湿了杯垫。此外,酒在文本中也反映了人物内心的变化。一开始,男人喝酒显得轻松随意,而随着情节发展,他开始享受酒的味道,甚至注意到酒杯湿润的杯垫。这一变化表现了男人从主导到紧张,从强势到弱势的心态转变。与此同时,女主人公在与男人的互动中也经历了心态的变化。最初,她提议喝酒以开启对群山的讨论,随后通过继续点酒来转移话题,避免讨论手术。最后,虽然未能如愿,她再次提议点酒以结束对话。这一系列行为反映了她从最初为了迎合男人而主动提议喝酒,到最终为了打破沉默、减少交流而提议喝酒的变化。女主人公的心态也由最初的依附和顺从转变为与男人对立、争夺对话主导权。

5. 结语

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讲述了男女二人在手术问题上的核心分歧引发的对话。作品采用外聚焦视角,使得文本中的景物描写、人物对话和行动成为叙事的主要组成部分。结合海明威惯用的简洁写作风格和冰山理论,文本中对物的描写显得尤为重要。本文通过分析物的描写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探讨了这些物品如何与文本的主题相互呼应。对物的研究不仅限于分析其隐喻和象征意义,还探讨了物在叙事中的作用及其对情节发展的影响。第一节主要分析了物的主题表达,特别是同一物品在不同情节中的多重含义。群山、珠帘和酒等物品在文本中的反复出现,背后所指涉的内涵与文本主题密切相关。第二节探讨了物在推动叙事中的作用,物不仅推动情节发展,还对文本的真实感和叙述方式产生了显著影响。第三节则分析了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指出物品的描写通常是对人物心理和情绪的补充,这表明物的研究也是人物分析的一个重要维度。综上所述,物叙事在《白象似的群山》中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不仅对文本的叙事结构和主题表达产生深刻影响,也为理解文本中的人物关系和心理状态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References 刘晓然. 坐在冰山上想象——从《白象似的群山》看海明威的“冰山原则” [J].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 2022, 36(4): 49-54. 唐静, 王玲娟. 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隐喻意象探微[J]. 安康学院学报, 2022, 34(1): 63-67. 张皓琳, 王欣. 从外聚焦视角的运用看《白象似的群山》中的女性主义叙事[J].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 40(1): 130-134. Malik, H.F.A., Ali, S. and Batool, A. (2022) A Barthesian Analysis of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by Earnest Hemingway. Pakistan Journal of Social Research, 4, 1232-1238. >https://doi.org/10.52567/pjsr.v4i2.619 Kale, V. and Raskauskas, J. (2021) Ernest Hemingway’s “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 The Explicator, 79, 69-73. >https://doi.org/10.1080/00144940.2021.1920359 傅修延. 文学是“人学”也是“物学”——物叙事与意义世界的形成[J]. 天津社会科学, 2021(5): 161-173. 赵毅衡. 符号学[M].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2: 27. Hemingway, E. (2015) Men without Women. Yilin Press, 64. 尹晓霞, 唐伟胜. 文化符号、主体性、实在性: 论“物”的三种叙事功能[J]. 山东外语教学, 2019, 40(2): 76-84. 赵毅衡. 当说者被说的时候[M]. 成都: 四川文艺出版社, 2013: 145.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