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Image Shaping of Ming Liang in Liu Zhengyun’s Novel “Laughter and Tears”
The protagonist in Liu Zhenyun’s novel “Laughter and Tears” is Ming Liang. This paper mainly studies and analyzes Ming Liang’s image characteristics, the art of character image shaping and the modern enlightenment. Ming Liang’s image features are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combination of emotion and reason, the accompanying of loneliness and redemption, and the blending of sadness and joy. In the performance of these image features, the author mainly uses the anti-hero character image, the anti-traditional narrative structure and the style of banter and irony to present. By this character of Ming Liang, we can get some practical inspiration from this little person, and we can understand the survival dilemma, tragedy and the existence value of individual life contained in the little person in contemporary society. This article will discuss and study the image of Ming Liang objectively through the above main contents.
“Laughter and Tears”
在当代作家群体中,刘震云是一位极具代表意义的人物,他作为新写实主义和黑色幽默艺术的重要代表作家,其小说在社会上和文学界产生了重大影响。中篇小说有《一地鸡毛》《新兵连》和《塔埔》等,长篇小说有《我不是潘金莲》《一句顶一万句》和《吃瓜时代的儿女们》等,均为其重要著名作品,且学界对他的小说研究成果颇多。尤其是刘震云近年来发表的长篇小说《一日三秋》一经问世,便受到众多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从研究的范围综合来看,对小说《一日三秋》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对作品的叙事结构、主题内蕴和文化意义等方面进行分析。而针对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明亮”的形象分析却只有少数,但明亮作为整部作品的中心人物,串联起了书中三代人的生活经历与命运波折,因此,有必要对明亮这个人物进行深入的研究分析。
《一日三秋》这部小说作者将其分为了五个部分。前言中主要交代了作者的创作意图,第一部分是从花二娘这位“仙女”开始写起,进而由花二娘引出延津这个地方,叙写出延津人生活中的苦与乐、生与死。第二部分着重写书中的另一位女主人公樱桃的生活经历,樱桃便是明亮的母亲,是明亮人生中的重要人物之一。第三部分则是重点写主人公明亮的生活事迹,这一部分是全书的核心,同时也是作者着墨最多、描写最详细的部分,该部分对明亮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都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交代和描述,其中也有花二娘和樱桃的登场。第四部分和第五部分内容较少,是对整个故事的一个总述与点题。从小说的整个结构上来看,明亮在全书中占据核心地位,不仅在人物关系上是枢纽中心,而且作者在明亮身上也赋予了一定的象征意义和现实感悟。因此,通过对明亮人物形象的钻研和研究,可以对主人公明亮的形象塑造、刘震云小说创作的特点及《一日三秋》全书的主旨有更深层次的理解和体会。
明亮身上的第一个显著特征是他既有情也有理,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与融通。在亲情上,他三岁丧母,丧母这件事一直成为明亮的一件心事,无法释怀。一方面是作为儿子失去了母亲的痛彻心扉,另一方面则是处于愧疚之中,认为母亲的死与自己有关。除了母亲,奶奶也是明亮人生中重要的亲人,“明亮六岁离家出走,就为寻亲”
在爱情中,明亮也表现出了情与理的结合。他的老婆马小萌在北京打工的真相被人揭露时,竟想不开要上吊,“所幸从事情的开头起,明亮就没有沉溺于自己的苦恼与不满,他先是很快回过神来,飞奔到家,救回了已经上吊的小萌,从而也让自己跳出了父亲陈长杰曾经走过的昏暗道路”
于亲人、爱人之外,明亮对身边其他人同样保持着应有的情与理。明亮娶亲时,当时董广胜、郭子凯等都抽空亲自赶去给明亮当伴郎,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友谊情深。在决定离开延津后,师父为明亮寻得一个去处,书中多次在这里强调,明亮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师父。与郭子凯交往的过程中,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朋友。“明亮做人、做事,常能循其所明之理而为,如此,其有情便可脱掉不少任意和狭隘性,能不唯我,不唯亲”
“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中的杨百顺和《我不是潘金莲》中的李雪莲,他们最困苦的不是金钱利益,追逐权力等物质生活,而是内心的憋屈和精神的孤独”
前面提到的“寻亲”情节,不仅是明亮寻找亲人这么简单,这更像是明亮的一种自我救赎。“小说人物通过‘寻找’所做的悲凉抗争,无声地阐释着这个人生和世界存在的某种‘真相’,彰显出了一种存在主义哲学的意味”
孤独和救赎伴随着明亮的一生。在刘震云的作品中,不仅仅是明亮,他笔下小说的许多人物都带有“孤独”这一特质,“在他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呈现出的大多数孤独者形象皆是因为缺少精神交流的对象,没有一个‘过心’的、‘说得上话’的朋友而感到孤独”
明亮身上的悲是刘震云直接赋予他的内在底蕴,因此读者直观感知到的第一印象就是悲。明亮的悲主要体现为明亮是作为一个“失语者”而存在的。“我们可发现,众多研究所涉及的失语者是失去话语权利的失语者。但刘震云小说中所书写的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失语者,属于精神和心理层面的‘失语者’”
悲是通过正面描写表现出来的,但明亮身上的“喜”却是从侧面表现出来的。这种喜可分为两方面来进行分析,一方面是积极意义上的,另一方面则与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父亲再娶之后,后妈和继妹并未对其有过虐待和责骂,比传统中的继母少了一些恶毒;明亮在“寻亲”途中未遭受性命之忧,反而安全抵达了延津,可谓奇迹;马小萌想不开要自杀时,明亮及时赶回去将其救了下来,没有让自己再添憾事;在西安的买菜生意受挫,但转头重振旗鼓开起了饭店,并且将饭店生意越做越强;在睡梦中不幸两次遇到花二娘,依靠自己的机智巧妙化解了花二娘的诘难,成功将自己从噩梦中解救出来。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喜”是明亮的幸运,但也蕴藏明亮的悲,即作者是用“以喜言悲”的方式把明亮身上的喜和悲融为一体,化作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
“《一日三秋》讲述了两代人的生活困境,展现了荒诞的现实和难以挣脱的、如笑话一般的命运。在小说中,刘震云有意用反讽揭示人的生存困境。”
刘震云在创作《一日三秋》时,将全文聚焦于延津这个地方的人和事,塑造了与延津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一系列平凡人物。花二娘因避难来到延津渡口苦等自己的情人花二郎,在成为花二娘之前,她也只是一个名作柳莺莺的普通姑娘罢了;明亮的父母樱桃和陈长杰是延津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他们先是在剧团里当演员唱戏,后来为了生计去工厂打工,陈长杰去到武汉后仍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并没有实现阶级的变换;明亮身边的朋友,也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普通生活;明亮周围出现的其他人,包括在西安交往的人,都是平凡的人物,而明亮作为书中的中心人物,他的身份地位在延津这个地方更是微不足道的小存在,他没有显赫辉煌的家世背景,没有令人羡慕的学识地位,更没有为人惊讶的丰功伟绩,明亮的生活是普通朴素的生活,明亮的一生是普通而平凡的一生。
明亮出生在延津,后来随父亲去到武汉,又从武汉返回延津,最后又不得已离开延津去往西安。几经波折,在这些波折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明亮身上具有鲜明的“反英雄”形象特征。延津只是河南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这里为他的人生打上了深深的身世烙印,这种烙印伴随着明亮成长、蜕变;明亮的父母前期靠唱戏生存,后期去到县棉纺织厂工作,两人只是普通工人,没有为明亮提供发家致富的条件;到高中时期因生活费的问题不得不退学,只能去到饭店学炖猪蹄,这场变故更是将明亮靠读书成才的道路堵塞,彻底沦为一个打工人;到西安后,买菜生意遭人迫害,不得不另谋出路,即使后来饭店生意蒸蒸日上,但终究与原来的远大志向不可类比。明亮的一生都在平凡生活中苦苦追寻与挣扎,这些痛苦与磨难正是明亮“反英雄”特质的呈现。
“反英雄叙事拒绝传统高大全式的‘巨人英雄’,而是将英雄还原为普通的人,刻画日常生活中的反英雄。”
从结构上来看,“《一日三秋》的整体叙事结构和时间并没有沿袭传统的小说创作方法,它突破了机械线性的物理框架,整部作品首尾相贯、前后相承,在小说的结尾又回溯到开头”
在时间和空间上,同样是反传统的叙述。第一部分中的花二娘,贯穿故事整个时间线,她作为仙女是不现实的存在,但她却真实地出现在延津人的梦中,她“找笑话不在白天,在夜里”
《一日三秋》整体叙事结构和叙事时空都较传统叙事方式有着较大的创新与突破,这种创新与突破使作品呈现出魔幻现实主义的绚烂光彩。“花二娘在《一日三秋》中的故事,也可视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体现,因为她本是民间传说,后来越传越盛,延津人信以为真了”
“《一日三秋》是刘震云的又一力作,小说呈现出明显的黑色幽默特征”
小说看似是在写笑话,但这些笑话背后却带有极大的讽刺性。但“我们又很难在《一日三秋》中找到一个明确的讽刺对象,或许刘震云试图讽刺的是尚不理想的生活状态,这种讽刺主要是道德性的”
于喜剧中寓有反讽性,使书中的黑色幽默发挥到了极致。主人公明亮,自然是喜剧性与讽刺性最强烈的人物,通过明亮身上的反讽性,我们也能理解这种讽刺为何是一种“道德性”的讽刺。明亮被迫辍学,其主要原因是继母的强势、父亲的懦弱和养父母的无奈,出于现实考虑,这些家长都靠放弃明亮的学业来换取自身家庭的安宁,从道德层面来看,无论何种原因让一个孩子辍学,始终是不符合传统道德观念的;明亮娶妻后,因为自己老婆的丑事被曝光,明亮实际上也觉得并不光彩,为了不受同乡人的道德歧视,不得不带着老婆去到西安谋生;当然,最让明亮倍感道德不安的,是在梦中为保命将老婆的不幸遭遇当成黄色笑话说给花二娘听,在这里,明亮深深受到了道德上的谴责。可见,在引人发笑的时候,作者是将人物的伤口撕裂开来,才达到了这种谑与讽并存的效果。
什么叫做“小人物”呢?“在广泛的定义中,小人物往往指的是一些社会地位较低、生活较为困苦的人群,而这一形象在进入文学领域后,好像就被贴上了贫穷、落后的标签”
其次是精神方面的因素。“在刘震云的创作中,他一直聚焦小人物的精神世界,展现了小人物孤独以及漂泊不定的命运。”
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双重折磨与打击,使明亮这个小人物在生活的洪流中举步维艰。物质的匮乏,使明亮不得不牺牲学业和前途去向生活低头,与曾经有着远大志向的自己渐行渐远,乃至沦为一个炖猪蹄的厨子。精神的异化,更使明亮彻底沦为生活中的小人物,他为了生活在社会底层中苦苦挣扎,但生活却始终没有宽容他,使他受人欺凌,丧失尊严,直至忘却曾经的理想,沦为普通家庭中的一员,而恶势力的羞辱使他甚至想要靠杀人来一雪前耻。在这样双重压力下,作者将明亮身上的小人物特征血淋淋的呈现出来,他不仅仅是身份低微、生活困苦,在物质和精神上更是遭到了极大的折磨。小人物的生存困境,便不仅仅是“活着”这一简单的困境,而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困境。作者塑造明亮,是要将小人物的生存困境更清晰、直观的表现出来,使读者意识到小人物真正的生存困境。
到最后,作者写到“多少人用命堆出来的笑话,还不是血书吗?”
主人公明亮身上的悲剧性更是显而易见,他的悲剧性表现得最为强烈的是他的孤独。他是普通劳苦大众的一员,刘震云曾提到“更大的孤独实际上是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存在于劳苦大众中间,他们从事的体力活动越是繁重,那么他们精神上的孤独感便越是强烈。”
这些小人物所共同具有的悲剧性上,有着共同的虚无感和宿命感。“在刘震云的创作中,时常充斥着存在的虚无感和宿命感,这种虚无感不仅包括历史的虚无,还包括小说中人物的虚无。”
《一日三秋》通过以明亮为主的一系列小人物,展现了生活在当代中国社会底层中小人物的真实精神面貌,这些小人物身上最重要的价值就在于,可以通过他们的日常生活、社会交往等观察到民族大众的心理世界。“如果说日常生活是社会的外在身体,那么,社会心理则是社会的内在灵魂。刘震云作品借助社会关系来映照社会精神生态面貌,更以之为中心,深入人们的深层情感和精神世界,挖掘和揭示其背后的民族文化心理。这一心理世界的主体就是‘孤独’”
这种带有同一性的民族大众心理,具体表现在不同的人物身上又呈现出差异性和多样性。明亮的孤独是一种对于亲情的渴望和不懈追求,他一直在寻找理想的亲情,以摆脱这种折磨人的孤独,却始终无法摆脱;樱桃的孤独是死后灵魂仍得不到解脱的孤独,只能在虚幻世界中孤独的飘零;陈长杰的孤独是他对自我尊严的寻找,但一辈子终究是碌碌无为;花二娘的孤独则是等待的孤独,一人苦等三千年却没有结果;书中还有一个人郭子凯,他的孤独是一种更为普遍的孤独,他顺利考上大学,并且硕博连读,最后还出了国,娶了外国人作媳妇,本应极为圆满的一个人物,但自古忠孝两难全,无法将自己的父亲接去英国照顾,甚至自嘲“我最没出息了。我来英国这么多年,也没让我爸来一趟,现在想让他来,他也傻了。”
刘震云立足延津,通过书中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向广大读者揭示一直以来存在百姓心中的一种共同民族文化心理,这种揭示,是刘震云对自己故乡的思考,同时也是对民族文化的思考与探寻,更是对社会中小人物的存在价值的一种挖掘与肯定。“刘震云自文学创作伊始,持续推进对中国人内心状态与精神世界的追问。及至《一日三秋》,他将世俗日常与神鬼戏梦等量齐观,在多重世界的想象秩序中寻觅人的位置。”
综上所述,通过刘震云在《一日三秋》中明亮的形象塑造的研究,我们可以较为全面地了解到明亮这个中心人物的主要形象特征,并且通过作者塑造明亮这个人物时所运用的艺术手法来看,可以对小说文本中的人物形象、故事结构和风格特点有更具体的了解,最后,从明亮的身上我们还能关注到当代社会中小人物身上所隐藏着的大价值,这也是研究明亮这个人物的意义所在。而明亮也与书名有着密切联系,《一日三秋》这个书名在书中有所解释,书中人解释道“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这在人和人之间,是一句顶一万句的话”